折騰了許久,船重新貼上岸邊,順水漂移,孩子們這才有心情,欣賞岸邊景緻。但這時,趙興已欲哭無淚了。
趙興策劃這次初航是一次融入外部世界的努力。程家坳是個適合隱居的山村,但不適合發展。來自現代社會的他,知道資訊交流的重要,只有不停的與外界進行交流,程家坳才能徹底融入這個時代。
他來到這個世界有三個年頭了,三年來,他躲在程家坳小心的試探外部世界。現在,傷口已經舔好,他迫切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山居生活雖然很田園牧歌,但《甲方乙方》中曾揭示過這個道理,那位生活優越的款爺懷念知青插隊時的生活,但等他真到了村裡,把村裡的雞偷盡之後,他最懷念的是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中。
趙興現在就是這種心情。
對於這時代來說,趙興是個外人;然而,對於宋代人來說,程家坳也是這時代的局外旁人。所以趙興必須走出程家坳。
他似乎有點操之過急了,期望這群山裡孩兒馬上熟悉操舟,現在看來這是那麼可笑。
小船艱難的繞過一個個山坳,傍晚時分,前方已可以看見浠水縣。
浠水原名希水,南梁時改為“浠水”,唐代又稱蘭溪,而宋代則稱蘄水。趙興喜歡繼續用“浠水”的名字稱呼它,是因為他手頭上的“湖北地圖”還標註著浠水。
蘄水是個縣級單位,屬黃州管轄。沿浠水而下,江盡頭恰好是黃州府。到了南宋末年,淮西處於前線,南宋這才設立淮西宣撫司,並在蘄春築蘄州城,於是“蘄州”出現……
據說蘄水縣住著一名大名鼎鼎的名醫,名叫龐安時。趙興現在雖逐漸擺脫了“名醫”的身份,常以“老師”面目出現,但作為原先的“山溝神醫”,他對“縣城名醫”有一股天然的膽怯感,生怕被人揪住問醫理,從而拆穿本來面目,故而,他過去從不進蘄(浠)水縣。
但現在他不得不進縣了,浠水碼頭就在城邊。孩子們的操舟水平打亂了他的計劃,他只好指揮孩子們將船駛入碼頭。
船隻靠岸時,船工都在觀察這艘古怪的船。這船很長,外形很怪異,它的出現顛覆了船伕們的固有理念,他們難以想象這樣一個尖底大木盒居然能行駛,偏偏它還是由幾個完全不懂操舟的娃娃駕駛,看到孩子們手忙腳亂,他們忍不住跳下水,涉水上船幫孩子們將船靠上碼頭。
“嘿喲,幾個小孩,毛都沒長齊,也來搶我們的飯碗?”一名年輕的船伕調笑。他還準備再說幾句,便看到船尾的趙興,立刻收聲。
這人氣度不凡,一看就是讀書人,可不敢輕易調笑。等了一會,看趙興沒什麼不悅,他們一邊固定船,一邊小聲問孩子:“這什麼船,如此怪異?誰造的?”
孩子們的回答充滿了驕傲:“我們造的,老師畫的圖紙,我們自己造的!”
“瞧這群孩子,能得!”船工齊聲讚歎。
趙興很納悶,這船很怪嗎?
他不知道,當時的船,長寬比例都很小,比如打撈出水的宋船“南海一號”,長度為26米以上,寬度10餘米,長寬比例約為2。5:1。而他造的船長寬比例接近7:1,形狀如梭,通體流線,這種船型在現代看來是優美,但卻不符合這時代的審美觀。
“我需要幾名船伕”,趙興插嘴:“逆流而上,孩子們應付不了,但我們需要把船駛回去,你們誰有空,我僱他。”
一名篙師(船長)打扮的人跳上船,身子左右晃了晃,感受一下船的穩定性,立刻更驚愕了:“這船穩……難怪,幾個不懂事的孩兒都能把它駛來蘄水。”
趙興就站在船後微笑。岸邊的船工乾咳一下,轉而跟孩子搭訕:“你們是哪兒人?今晚不能夜航,我們明天走,如何?”
“我們是程家坳的”,孩子們說完,把臉轉向趙興。趙興順勢回答:“那就住下吧,碼頭附近有歇宿的嗎?……每人50文,結伴走,掌燈時分回來,不許亂跑。”
孩子們發出一片歡呼,船上那名四十多歲的篙師(船長)停下了檢查,驚問:“程家坳?那個十戶小村也擺弄船了?”
趙興心裡正充滿失敗感,他終於明白,再簡單的小船操縱起來也是件技術活。沒有船工的幫忙,也許這船都駛不回出發點——逆水行舟,更需要技術。他嘆著氣從船尾走了出來,很無奈地自語:“錯了,看來我錯了……嗯,這船你們看好了,需要多少報酬,說?”
船工們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趙興,其中一名年輕船伕拉了拉篙師的衣袖,輕輕地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