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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默默地坐在梳妝檯前,李媽媽小心翼翼地幫她除去頭上的釵鬟,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忽聞屋外傳來一陣喧鬧聲,然後是小丫鬟們推搡驚叫地聲音,不待高氏發話,李媽媽趕緊垂著頭道:“太太,哦,不是,小姐……”高氏“啪”地一聲將手中白玉簪子折成兩半,李媽媽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我去外頭看看,別擾了您休息。”
說著趕緊退出房門去,小心掩上門扉,才怒斥道:“作死呢,什麼時候還咋咋呼呼的,不想跟去京城的,這就提腳賣了。”
下頭的丫鬟媳婦們立刻跪成一片,就顯得站在其中的小碗,尤其突兀。
“啊,怎麼是你!”李媽媽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指向小碗的手指抖個不停,她趕忙朝著門外大喊大叫,“快來人呢,怎麼又不三不四的東西混進來。”
話音未落,李媽媽背後那扇楠木雕花門從裡面開啟了,高氏半散著頭髮出現在門口,她臉色陰沉如水,直直瞪著小碗,一言不發。
李媽媽趕緊矮下身子,小心翼翼拿眼角覷高氏的神色,“也不知道門口守衛的幹什麼去了,竟讓這小丫頭混了進來。”
高氏好像沒聽到似的,看著小碗說道:“你怎麼從府裡出來的?”聲音沙啞、乾澀,好像很久沒有開口過似的。
小碗一愣,迅速反應過來,原來高氏還不知道她跟隨崔子卿出去的事情,是了,這些日子府裡也混亂的緊,她哪裡有功夫再盯著一個小小通房。小碗定了定神,心裡已經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回太太的話。奴婢一直瞞著您,二爺一早就給奴婢脫了籍,奴婢這才僥倖出來。奴婢雖然人出來了,可也不敢忘了本,崔家如今危在旦夕,奴婢只能求到太太這裡了,還請太太給指條明路。”說著,就含著眼淚跪伏下去。
這些話真假參半,要說漏洞,那肯定是有的,不過在小碗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之中,又在高氏剛經過一番巨大的打擊之後,整個人都是疲憊懵鈍的,在看到這個往日裡厭煩透頂的小小通房時,竟詭異地生出一絲類似相惜的心情。
小碗就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了高氏的屋子,就連李媽媽也被高氏攔在外頭。
“夫人,您既然有法子出來,還請救救老爺少爺們吧?聽差爺們私下裡頭說,老爺可是犯了不得的大罪,說不好就會滿門殺頭啊。”見高氏端定定坐在一把高背交椅上,一言不發的,小碗決定主動出擊。進了屋她就掏出帕子抹眼淚,拉長腔開始哭。
果然,高氏泥雕一般的表情被打破了,她抬手就將手邊上一隻鎏金鏨蝙蝠紋的果盤朝著小碗兜頭砸去,“閉嘴,嚎喪呢!”
小碗早有準備,微微側開身子避開了,她繼續嚎哭道:“夫人好狠的心,送走了姑娘,自個兒也全須全尾的出來了,可你怎麼不想想闔府上下還有那麼多人呢,你可知那些官差們都怎麼對付咱們嗎?”
“還沒定罪,他們敢做什麼?”高氏嗖地站起來。
小碗明瞭,開始編,“是,他們什麼都不敢做,一根指頭都沒有打。可是,夫人,你可知道,牢裡頭都過的什麼日子啊。全家老小奴僕百十口子,不分男女貴賤烏泱泱全部都擠在幾個牢籠裡頭,就跟牲畜似的,你踩我,我擠你,連個坐下的空都沒有。到了吃飯的點,那牢頭就給上一桶餿臭的泔水。”
小碗偷偷抬起眼皮,看高氏捂著胸口、痛徹心扉的表情,心下暢快,繼續火上澆油,“那也就罷了,餓極了什麼什麼不能吃啊。可那泔水也只有一桶,百十口子人呢,一人一口也不夠分的啊,那點子東西也被那些身強力壯的小廝婆子分了,府裡當家的爺們哪有本事分到一口,若說餓肚子,那頭一個就是他們。”
“混賬!”高氏狠狠地攥緊拳頭,低聲斥罵道,“一個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二爺還好些,畢竟年輕體壯,只可憐……”小碗聲音低了下去,適當的留白比她胡編更管用。要說家裡最體弱的,那崔老爺和崔大爺肯定是狀元、榜眼了,這兩位如何悽慘,且看高氏自己腦補。
果然,高氏立刻心神大亂,開始在屋裡來回踱步,不停地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他們答應我的……”
“夫人,奴婢知道您不待見二爺,可看在二爺跟大爺一片兄弟情深的份上,還請您順手把二爺也救出來吧,奴婢給您做牛做馬了。再晚兩天,奴婢就怕牢裡頭開始人吃人了!”小碗捏著嗓子加了把柴火。
“閉嘴!”高氏捂住耳朵尖利地叫起來。
小碗撲上去,一把抱住高氏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