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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當風箏飛得高高的後,看正在放風箏的他吧,那才叫人感動呢。他曾在他的臥室裡告訴我,說他相信風箏能把貼在上面的條陳傳播開來,而那條陳不過是一頁頁流產的呈文而已,他自己有時也或許覺得這想法只是幻想,可是到外面來後,抬頭看那高高的風箏,並感覺到它在他手中一下一下的拉扯,那就不再只是幻想了。他從沒像在那種時候那麼安詳過。黃昏時分,在綠蔥蔥的山坡上,我坐在他身邊,看他注視著在平靜的天空中升得高高的風箏,我常常想到但願風箏能使那些迷離混亂的想法脫離他的頭腦,並能將那些想法送到天上去(我的想法就是這麼幼稚)。當他把線繞起來時,風箏在美麗的夕照中落下,落下,終於撲倒在地上,就像一個失去生氣的東西那樣躺在那裡,他便好像漸漸從一個夢中醒來。我記得,當我看到他拿起風箏時那麼若有所失地往四下看,好像他是和風箏一起落下一樣,這時我就好可憐他。

一方面我和狄克先生的友情日益見深,另一方面他忠實的朋友也是我的姨奶奶對我的喜愛亦與日俱增。在短短几個星期裡,她喜歡我到把讓我繼承的特洛伍德這一姓氏縮略成特洛;我甚至敢暗中希望:如果就這麼下去,在她的寵愛中,我可以和我的姐姐貝西·特洛伍德平分秋色呢。

“特洛,”一天夜晚,當為她和狄克先生照常那樣放上了雙陸盤棋後,姨奶奶說道,“我們不應該把你的教育給忘了。”

她提到這事,讓我聽了好開心,因為這是唯一讓我不安的事了。

“你願意去坎特伯雷的學校嗎?”姨奶奶說道。

我回答說我非常願意,因為離她很近。

“好的,”姨奶奶便說道,“珍妮,去僱明早十點的那輛小灰馬拉的雙輪車,今晚把特洛伍德少爺的衣物收拾好。”

聽到這些吩咐,我好開心,可我看到這些吩咐對狄克先生產生了什麼影響時,我在心中責備自己。對於我們的分別,狄克先生深感沮喪,以至連雙陸棋都玩不好。姨奶奶用骰子筒向他發出幾次警告後便收起棋盤,不和他玩了。可是姨奶奶說我可在某些星期六回,而狄克先生又可在部分星期三去看我,狄克先生聽到這話又有了興頭,還允諾要為那種時候再做一個風箏,比現在這個還要大得多呢。早上,他又情緒低落了,為了振作自己,他要把他所有的錢(金的銀的都在內)全給我;姨奶奶攔住了他,並把饋贈的數目限為五先令,禁不住他懇求,又增加到十先令。我們在花園大門前分手時都再也熱情不過了,一直到姨奶奶把我載到他看不見了,狄克先生才進園去。

從不把輿論放在心上的姨奶奶嫻熟地趕著那小灰馬經過多佛,她筆挺地高坐在那裡像一個像樣的馬車伕。無論那馬朝哪兒走,她的眼光總盯在馬身上,決不許它隨意行動。我們走上鄉村的道路時,她才讓它松點勁了;她朝下看看坐在她身旁鬆軟靠墊中的我,問我是不是快活。

“實在太快活了,謝謝你,姨奶奶。”我說道。

她很高興,由於兩隻手都不空,她就用鞭子輕輕敲敲我的頭。

“那是所很大的學校嗎,姨奶奶?”我問。

“哦,我不知道,”姨奶奶說道,“我們先去威克費爾德先生的家。”

“他辦學校嗎?”我問。

“不,特洛,”姨奶奶說道,“他有一個事務所。”

我不再問有關威克費爾德先生的事了,因為她不肯說什麼,於是在沒到坎特伯雷之前,我們談些別的事。那天是坎特伯雷的集日,所以姨奶奶竟得以在那兒的車子、籃子、蔬菜和小販的貨攤之間駕著那小灰馬穿來穿去。我們做的種種驚險轉折引起站在一旁的人們的各種評論,那些話並不都是很中聽的,可姨奶奶非常冷靜地趕車前行。我相信,哪怕她要按自己意願穿過一個敵人的國度,她也會那麼冷靜。

終於,我們在一幢突伸在大路上的極舊的屋前停下。這座屋有更為突出的又長又低的方格窗,兩頭刻有人頭的橫樑也突出著,於是我突發奇想地認為這一整幢屋都前傾,是為了看在它下方那窄窄的人行道上走過的是什麼人。這幢屋真是清潔無比,在低低的拱形門上,那刻有花果環紋的老式銅門環就像顆星星那麼閃閃發光;那兩級往下通到屋門的石階就像蒙上了細麻布一樣白白的;所有突出的部分或陷進去的部分,還有雕刻和浮雕,以及精巧的小玻璃塊和更精巧的小窗子都像山上的雪那麼潔淨,雖然它們都像山一樣古老了。

馬停在那門前,我盯著那屋子看時,看到在一樓有一處形成這屋子一側的小圓閣,閣內的小窗後出現了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