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下載點漫不經心,好像並不急於去尋找柳意的骨灰。柳意在夢裡哀求我幫她入土為安,我不應該全部甩給黃大坤,我決定自己去找找看;而且我迫切想把柳意找出來。
去殯儀館的路上,看到那條河,果然水面已經下降了很多,雖然還是浩浩湯湯的紅泥水,但看起來溫柔的多。
大雨之後的陽光格外的清澈,連帶陽光下的萬物都清新可人,下了車,山坡上大理石的墓碑發出柔和的光。
這裡真的是很安靜。我嘆了口氣,直接去了接待廳後的院子。
殯儀館的管理確實不嚴格。接待廳的隔壁是賣骨灰盒的商店,裡面的營業員面無表情地看我一眼,就低下頭繼續看自己的報紙了。
我站在爬滿常春藤的走廊上,想起那天滕志遠是從左邊的門出來,我走了進去。
還是那個像圖書館的房間,架子上也還是擺放著冰冷的大理石盒子,像一本本永遠翻不開的書。
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看過去,仍然是沒有看到熟悉的名字,甚至沒有姓“滕”的,“滕”這個姓相當少見,我應該沒有看漏。
如果說,不是滕志遠換的骨灰,那麼那天他到這裡來幹什麼呢?我開始還以為滕志遠是利用存放在這裡某個親人的骨灰,調換了柳意的,是不是想錯了?
出了殯儀館,我開始懷疑自己做過的夢。
夢裡見到的柳意是不是隻是我的幻想?
如果我後來夢見的柳意不是真的,那陳鵬怎麼也同樣看到了?如果是真的,那她又去了哪裡?為什麼不來見我呢?
百思不得其解,我站住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了公墓,站在臺階上發呆。
這個公墓建成的時間並不長,以往城裡誰家死了人多半都是自行找地方安葬,直到六七年前才開始劃出這片山坡作為公墓,統一管理。
墓地裡大約有百來個墓碑,我眯起眼,這個城市的死亡率是不是太低了點?這樣一想,我忍不住笑,真是罪過呢。
沒有別的事可做,我來到“柳意”的墳前,墓碑上只有四個字“柳意安息”,墳前的鮮花早已不見蹤影,我蹲下來,開始想。
從頭想起,不過不是在想死去的人,而是在緬懷我的記憶。
很多事情也許要真的到了這樣一個地方才能夠心平氣和地去回憶。我想起很多人和事,甚至包括連名字都忘記的同學,當然也想起曾經荒唐的日子。什麼叫不堪回首大概就是我現在的心情,掉過頭去看,我真的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愛上滕志遠?明明知道他結了婚,也明明知道他妻子是個不甘示弱的女人,我還是很猖狂地跟他出雙入對,毫無顧忌,我是在向那個成了合法妻子的郭真珍示威?我到底是因為愛他還是因為想挑戰另一個女人呢?
無論如何,郭真珍死了,可是我也沒贏。“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誠如她所言,我們都沒得到。
我惆悵,如果我知道郭真珍的墓地,也許我應該去跟她說一聲抱歉吧?如果不是我,她應該會活的好好的,說不定已經當了母親,帶著孩子,相夫教子,也許滕志遠也會僅僅是個商人,過著忙碌平淡的日子吧?
真的不明白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地固執。
我站了起來,頭有點暈,腿已經麻木,腳底在有無數小針在扎。郭真珍的葬禮是在這個殯儀館舉行的,她也許就躺在某個墓碑後面,既然來了,我應該去看一看,畢竟她是因為我才死的。
我也想不到,我這輩子還揹負著一條人命!
找遍了公墓,我都沒有看到郭真珍三個字。是我走錯了地方還是我記錯了?我閉上去想,應該沒有錯,我真的來過這個殯儀館,也真的看見過滕志遠跪在她遺體前痛哭。難道?她是在這裡火化卻又沒埋在這裡?我知道郊縣都有公墓,但有什麼理由要捨近求遠呢?
或者,當初我看到也還是假想?那場車禍其實她也沒死?我打了個寒戰,也不是不可能,我都沒死,她也當然可能還活著!
但這個可能性很小,我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想。滕志遠在墓地裡看見我的時候曾經酸溜溜地說:“若為君故,沉吟至今。”如果我沒理解錯,他現在應該是單身,而且陳鵬也含糊地告訴過我沒聽說他又重新結過婚,也沒見過他和哪個女人在一起,那就是說郭真珍還是死了?
如果郭真珍真的死了,並且真的是在這個殯儀館火化的,就應該有記錄。我立即轉身下山。
那個賣骨灰盒的人還在,看見我還是面無表情,我只好上前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