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不知道。爺從來不沾別人的便宜,別人也別想幫我的光。咱們今天是公買公賣,你報個數吧。”
任伯安連忙又打個千兒:“哎喲,爺說到這份上。任伯安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再駁您的面子啊。實話回稟爺,這阿蘭姑娘賣身銀二十兩,加上這幾年的教習費,梳妝費,伙食費,爺賞給一百兩,咱們就算兩清了。”
胤祥還沒來及答活呢,阿蘭卻突然站起身來,怒聲說道:“姓任的,你說得好輕巧啊!姑奶奶我是頭插草標賣給你的人嗎?是你想賣就賣的人嗎?哼,當初的文契還在我手裡呢。告訴你,我們樂戶有樂戶的規矩,賣藝不賣身。十三爺想聽曲兒,什麼時候來,我都侍候;要說別的,你們休想。再唱上兩年戲,我還要回家完婚呢!”
任伯安把臉一沉:“放肆!反了你。告訴你,任爺說的話你不聽也得聽。別說這裡是京師,就是在蘇州、杭州,兒百家樂戶,哪一個敢不聽任爺的吩咐?!”
任伯安一翻臉,胤祥看出來了。剛才喜眉笑臉,謙恭卑順的任伯安,一發了脾氣,竟然是這麼歹毒、陰險,圓胖的臉上,透著陣陣殺氣,令人見了不寒而慄!可那位阿蘭卻並不害怕:“哼,你任爺勢力再大,我阿蘭就不買賬。姑奶奶說不賣就不賣,你敢把姑奶奶怎麼樣?!”
聽到這裡胤祥也火了:“好好好,爺今天長見識了。人常說,樂戶歌女最難交往,最沒有真心,我不信這話。今天,我才看清了你阿蘭的心。算我十三爺從前瞎了眼,白為你操心。原來,你這麼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胤祥說完,站起身來,怒氣衝衝地下了樓。他的身後,傳來了一聲清脆的耳光和阿蘭的哭聲。
第十二章 念舊情微服出禁城 宰白鴨刑弊驚帝心
不管是戶部發生的大事也好,還是胤祥在阿蘭那裡碰了釘子的私事也好,康熙皇上都不知道。這會兒,他正和武丹一塊散心解悶呢!在眾多的老侍衛中,武丹是僅剩下的一個身體健壯的人了。他本來是關東的馬賊,由於魏東亭的引薦,在康熙初年進宮當了侍衛。原來沒有正名,只有個外號叫“犟驢子”。當年,假朱三太子楊起隆在京城謀反時,為了保護皇上和皇后,犟驢子在皇宮內奉皇后懿旨開了殺戒,也立下了功勞。皇后親口賜他名字叫“武丹”。他對皇上的忠心,他的大膽,他的武藝,他的威望,除魏東亭之外,沒人能比了,所以皇上派他做了廣東提督。在魏東亭病重,穆子煦去世之後,武丹在康熙心目中的位置大大提高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多少次的磨難曲折,在他們君臣、主僕之間,結下了深厚的感情。見到武丹來京,康熙當然高興。他們都老了,老人自有老人們的話題。於是,用過早膳,康熙便帶著武丹出宮閒逛,想再回味一下當年微服私訪的樂趣。
可是,剛出宮門,康熙回頭一看,上書房大臣馬齊和佟國維也換了便衣,從後邊趕來了。康熙拉了武丹一下,悄悄他說:“武丹,不好了,讓這兩個奴才盯上咱們的梢了。唉,如今朕是越來越不自由了。咱們上哪兒去呢?哎,對了,老八前些時候向朕推薦了一個老道士,叫什麼張德明的,聽說很有點花裡胡哨的本事,朕委他做了白雲觀的觀主。今個,咱們去白雲觀玩玩如何?一來,是舊地重遊,二來嘛,也瞧瞧這個張德明是個何等人物。”
康熙說著的時候,馬齊和佟國維已經趕上來了。一聽皇上要去白雲觀,他們倆急了。白雲觀遠在京郊,皇上年事已高,他們倆是文弱書生,武丹老邁,侍衛們又不在跟前,萬一有個差錯,誰能擔待?馬齊急忙上前攔阻:
“主子,白雲觀路途遙遠,步行去呢,怕主子太累,騎馬坐轎又太招惹,是不是就在城裡隨便走走算了。要不,咱們去正陽門那裡轉一轉。主子散散心,回來,歇了中覺,太子那邊的奏事匣子也就該送進來了。”
武丹聽了,也說:“馬大人說得對。不過,正陽門那裡今天要處決犯人,怕壞了主子的興致。”
康熙卻不以為然地衝武丹說:“哦?你這個馬賊頭子,一輩子殺了多少人呢?沒罪的你還殺過不少呢,今天殺有罪的,你倒害怕了。走,咱們就去看殺人去!”
正陽門一帶,與康熙初年相比,大不相同了。這裡,早已是人煙稠密,商販雲集的鬧市。康熙等人,一路說說笑笑,走走看看;倒也心曠神抬。突然,前邊擁過一群人來,全身掛孝,打著靈幡,抬著棺材。馬齊詫異地說:“哎,這幫送殯的人,怎麼沒人哭呢?”
康熙笑了:“馬齊呀,你真是個書呆子。這夥人,是給今兒個要處決的人犯邱運生收屍的。現在人還沒殺,他們哪兒敢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