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保留下來,就在於此。李碩在床沿邊坐了下來,輕撫床沿:看看,這個燒印,是當年我不小心打翻油燈燒的,還好姆媽發現了,要不然就沒有現在的李碩這一支了。
在後院的那垛青磚堆砌的牆前,李碩手扶牆體,好半天沒說話,他默默地憑弔過往。伊人已逝,唯有青牆依舊。
晚飯是在後院的望江樓的五樓吃的,都是些會通最平常不過的小碟小菜。
是楊志遠特意如此安排的。
知道老先生要來,舒韶華知道楊志遠對此重視,特意把老先生的安排表拿來交與楊志遠審閱。楊志遠一看第一天的晚宴,安排在合泰賓館,微微一笑,劃掉,重新安排。在哪?就在浙商會館後院的望江樓!
舒韶華說:“這行嗎?那裡面可是什麼都沒有?灶臺是有,鍋碗瓢盆全無,有些棘手。”
“什麼都沒有,沒關係,從外面炒好菜端進去就是。”楊志遠想了想,說,“也不必從合泰賓館端菜,我看就從老街上的小飯館端就是。飯館務必乾淨,越正宗越地道越好,至於選單,我看就西臨江的鯿魚,老街的麻婆豆腐,會通的小菜,清淡為主。”
舒韶華說:“這麼簡單?有些怠慢了不是?”
楊志遠笑,說:“老先生這次回會通,說是考察,其實就是一次懷舊之旅,這一次的接待,不在於奢華,老先生走南闖北,尤其是現在,到哪裡不是座上賓,比奢華我們比得上人家?接待以‘懷舊’為主。越能勾起老先生對兒時的回憶,就越成功。”
本來昨天就有安排,只因省長橫插一腳,只得推遲到今天。
宴設兩桌,一桌於望江樓上,就五人,李碩、範李惠冉、範亦婉以及楊志遠和舒韶華,其他隨同人員,就另設合泰賓館,由劉鑫平、尋開平作陪。
雖是夏夜,望江樓上微風習習,倒也沒有蚊叮蟲咬。吃著西臨江的魚,看著西臨江的景,範李惠冉、範亦婉可能沒什麼感覺,李碩卻是感慨連連,說:“西臨江的魚就是鮮,老街的麻婆豆腐就是真正的地道,別的地方的就是不行,跟咱老街的就是沒法比。”
楊志遠微微笑,李碩這一句“咱老街”和四個“就是”讓楊志遠心有欣喜。
晚宴還喝了點小酒。李碩小飲了三盅。李碩初時不願,擺手,說酒就算了。楊志遠笑,說老先生,此情此景,不小飲一盅,豈不浪費了。李碩說我自小就不善飲酒,一喝就醉,鬧出不少的笑話。楊志遠笑,說這是老街人自家泡的藥酒,祛風祛溼。
老街人以前在西臨江邊討生活,長年累月與江河打交道,難免不受風溼病痛的折磨,那時的條件不允許,有個風溼痛什麼的,不可能一天到晚去抓藥,老街人就用藥材泡酒,帶著個酒葫蘆,有事沒事喝一口,驅寒祛溼,很有效果,自成古方。
李碩一聽,說:“老街的古方,驅寒祛溼,那是得喝一口。”
一盅喝完,李碩意猶未盡,喝了三盅。要不是範亦婉在一旁阻止,李碩只怕還要多喝二盅。李碩笑,說:“楊先生,外孫女不讓了,怎麼辦?”
楊志遠笑,說:“這我也是無能為力,要不商量商量?”
範亦婉杏眼圓瞪,不管姥爺,也不管市長,兩個字:“不行!”沒有商量的餘地。
楊志遠笑了笑,把一個單子遞了過去。李碩沒有拒絕,笑呵呵地接過。範亦婉不明就裡,問:“市長先生,你給姥爺的是什麼?”
自然是祛溼的古藥方。範亦婉不相信:“喝酒就可以祛風溼,有沒有可能?”
“楊先生別怪,她們受的是西式教育,哪裡知道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奧妙無窮,很是珍貴。”李碩笑,說,“別小看了這藥方,不是老街人,根本就弄不到。”
飯後,李碩提出:“今晚就不住賓館了,老朽有個不情之請,楊先生能不能安排安排,讓老朽在那張老床上睡一晚。”
範李惠冉沒想到李碩會提出如此要求,她輕聲細語,說:“爹哋。”
李碩自是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他笑了笑,擺擺手:“那就算了。”言語間不免有些失落。楊志遠其實對此早有準備,他微微笑,說:“老先生想在自家住一晚,沒什麼不可。”
李碩喜不自禁,說:“真的可以?不麻煩?”
楊志遠點頭,說:“當然可以,能有什麼麻煩,被褥其實早就準備好了,手工的,自家染色,藍色的被褥。”
李碩連連點頭,說:“正是,正是,兒時睡得就是這種被子,綢緞面的我睡不習慣。”
範亦婉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