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車只往前行走了二三公里,就停了下來,因為除雪車就是前面,緩慢前移,車頭的雪堆起來有一人多高。楊志遠指揮,一連先上,與鏟雪車協調作業,半小時後休息,換上二連,再三連,如此輪換,直到到達楓樹灣。
一連跑步上前,在火車燈的照耀下,窄軌周邊一時揚起層層雪浪。
二十公里的窄軌,小火車整整走了三個半小時才到達楓樹灣。黃青海他們已經等在了離窄軌不遠的一戶農戶家裡,一看小火車到了,趕忙抬著孕婦迎了上來。
擔架上的孕婦臉色慘白,只有進氣沒有出氣,情況萬分危急,兩位婦產科主任醫師一看,說羊水以破,得趕緊手術,不然就真來不及了。孕婦的丈夫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按說年紀應該與楊志遠相差無幾,但看上去卻比楊志遠蒼老了上十歲,這幾個小時簡直就是度日如年,此時一聽醫生的話,更是心驚肉跳,腳一軟,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說醫生,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活她。
醫生們說救死扶傷是我們做醫生的職責,你起來。那漢子跪在地上沒動。楊志遠對醫生說你們趕快去救治吧,這裡我都處理。楊志遠看了跪在地上的漢子一眼,其頭上和身上滿是雪水,不知是冷還是急,渾身哆哆嗦嗦的。楊志遠讓張穆雨趕快去找列車員要一套乾淨的衣服過來。漢子的哭聲有些揪心,但楊志遠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去年的這個時候當自己知道楊石叔去世的訊息之時,自己不也是這般的無助和彷徨麼,哭只是一種情緒的宣洩,並不表示人就一定不堅強。他走到漢子的身邊,蹲了下來,拍了拍漢子的肩膀,說兄弟,別哭,這會影響醫生手術的。
漢子抬起那雙無神的眼睛望著楊志遠,眼睛空洞和木然,但他還真是停住了哭泣。楊志遠說:“起來吧,你這樣跪著也是於事無補,你要相信醫生,你要相信政府,今天這些多的人迎風搏雪,爭分奪秒,付出這麼多的努力,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到來。風霜雨雪總會過去,新生命肯定會來臨。相信我,因為我也是一個妻子的丈夫,我也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我理解這種害怕失去的痛苦。你也要相信自己的妻子,這麼久的時間她都熬過來了,她肯定不會倒在這最後一刻,堅強些,站起來,把頭髮擦一擦,把衣服換了,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我希望當我們的孩子出生,你這個當爸爸的,能讓孩子感到的是溫暖,而不是冰冷。”
楊志遠握住漢子的手,一用力,兩人一同站了起來。張穆雨此時已經找來了一件軍大衣,漢子沒有再說什麼,順從地把身上的溼衣服扒掉,他抱著楊志遠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這才喘過起來,他打量著楊志遠,只見眼前這個像領導一樣的年輕人,其實也和他剛才一樣,頭上熱氣騰騰,身上也沒有幾處乾淨的地方,他有些不安,也有些感動,喃喃地說:“謝謝領導,謝謝政府!”
“用不著謝,職責所在,本該如此。”楊志遠笑了笑,說,“我們社港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如果等下是個女孩,你會不會很失落啊。”
漢子搖搖頭,說:“我和我老婆是同學,都三十多歲了,想娃都想瘋了,好不容易懷上了,那知道會趕上這麼個時候,早知道還不如不要了,我現在就希望她們能活著就好,其他的都沒想。”
楊志遠說:“你怎麼不安排老婆上醫院住院生娃。”
漢子說:“家裡窮,哪住得起啊,再說了,我們這一塊,孩子都是接生婆接生,沒有誰會上醫院啊。”
楊志遠知道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字:窮!不是鄉親們不想上醫院生孩子,而是鄉親們沒錢,上不起醫院。楊志遠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想起周至誠書記的那四個字:任重道遠。是啊,任重道遠,自己要想把社港的鄉親們帶上一條富裕之路,還真的有很長的路要走。自當努力之奮鬥之。
正在這時,首節車廂傳來嬰兒哇哇的啼哭聲,楊志遠心裡一喜,生了。知道所有人都揪著心,護士出來給大家報喜,說生了,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漢子幸福不已,一把抱住楊志遠,說:“謝謝!”
楊志遠拍了拍漢子的肩膀,說:“快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醫生們走了出來,告訴楊志遠,說孕婦暫時無恙,但得趕快回醫院才行。
楊志遠讓張穆雨通知司機,立馬啟程,回社港縣城。
楊志遠帶著新晉爸爸走過後面的車廂,孩子哇哇的哭聲,傳遍了幾節車廂,楊志遠看著車廂裡一個個疲憊不堪的預備役戰士,他大聲地問:“你們聽這是什麼聲音?”
戰士們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