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就跟在宋美齡身後,可是他得到的待遇卻完全不同,剛剛站穩,便有四個士兵拿槍對準他,其中有一個甚至露出一臉憤怒的表情,聲稱要開槍殺了他。
宋美齡聞言,立即回頭:不許這樣,讓他一個人走!
最隆重的當然是對待蔣介石。
他被攙扶下飛機,前來問候的人們排成歡呼方陣,有的人把帽子拋向空中,有的人眼裡閃著淚花,有的人則已是喜極而泣。
在西安時,雖然宋氏兄妹曾反覆安慰蔣介石,說你的聲望不僅沒有因為西安事變而下降,反而還因禍得福,像坐著直升機一樣升了上去。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誰能信呢。
在洛陽的這個晚上,全信了。
洛陽萬人空巷,鳴炮慶祝,以致店鋪裡的鞭炮都被人搶售一空,不是“洛陽紙貴”,成了“洛陽鞭炮貴”。
這叫什麼,這叫民意,蔣介石真正成了無人能撼倒的“領袖”。
毫無疑問,此時張學良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對眼前的這一情形,他不是完全沒有預計,只是沒有預計到會這麼可怕。
爆竹在腿邊炸響,彷彿炸響在心靈深處。
人們都在慶祝,都在歡呼,沒有人再去理睬那個孤獨失意的人。
蔣介石不願在洛陽多耽擱,於是第二天早上,他們一行便再飛南京。
當然不可能再讓張學良這個“叛逆”跟“領袖”坐一塊兒,於是五個人分兩撥,蔣氏夫婦和端納坐一架飛機,張學良和宋子文坐原來那一架,同時有軍用飛機護航。
給張學良開飛機的,是他的美籍私人飛行員。人們對張學良的極度敵意,都被他看在眼裡,也急在心頭。
在往南京的途中,忽然刮來了一場沙塵暴,滿天捲起翻滾的黃雲。張學良的座機是美國波音飛機,效能優越,很快就將護航機甩下了一大截。
這時飛行員悄悄對張學良說:也許我們不去南京最好。
不去南京,他可以帶主人回包括西安在內的任何一個地方——連他這樣的老外飛行員都能看出,張學良如果到南京,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然而少帥表現出了超常的冷靜。
沒關係,你繼續往南京飛,如果有人要殺我,讓他殺吧,我不在乎!
飛機停在南京軍用機場。飛行員回頭望去,少帥的臉上已是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就好像子彈打在身上也不會躲避。
正如所料,洛陽的一幕再次重現在南京,機場上已經有一大群荷槍實彈計程車兵圍了上來。
張學良站在機艙門口,他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將是一種什麼命運。
飛行員一把拉住他:小心……
#炫#張學良轉過身,忽然落下淚來。
#書#在洛陽,那麼困窘,他沒有掉一滴眼淚,可是當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落淚了。
#網#這個世界還有人記得你,沒有拋棄你。
張學良伸出雙手,跟飛行員握了握。
謝謝,非常感謝,非常感謝!現在我們就再見,無論我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好好照顧自己,也許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走出幾步,張學良又回過頭去,再一次默默地握了握飛行員的手。
然後,他昂著頭,穿過人牆,走向別人給他安排好的歸宿。
1936年12月31日,南京軍事法庭當庭作出宣判,判處張學良有期徒刑10年,剝奪公權5年。
第二年,南京政府釋出特赦令,但仍將其交由軍委會嚴加管束。
即使如此,這個年輕人還有希望,真正讓他絕望的是隨後發生的“二二兵變”,東北軍自相殘殺,四分五裂,西安的“三位一體”也隨後瓦解。
張學良為此帶信給於學忠:話不知從何說,淚不知從何流。
從此,他徹底失去東山再起的機會,開始了漫長的幽居生涯。
張學良晚年總結一生,曾無限感慨地說:我的生命從21歲開始,到36歲結束。
21歲,他向父親張作霖提出整軍經武的一攬子計劃,在奉軍中嶄露頭角。
36歲,發動西安事變……
他曾經風流倜儻,曾經權傾一時,曾經萬人景仰,也曾經擁有數不清的朋友,後來,這些都一一離他遠去。
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
命運像早已設定和安排好的一樣,它會讓你感覺擁有一切,又會同樣毫不留情地把這一切都從你手中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