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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次日,文森特到沙龍時,看到一群礦工的妻女在等他。她們穿著黑襯衫和黑長裙,頭上包著藍色的頭巾,手裡拿著口袋。

“文森特先生,我給你帶來一隻口袋,”弗內的小女兒嚷道。“你也應該裝一袋。”

她們穿過礦工茅舍結成的蛛網般的迷徑上山,經過山頂的德尼烤房,越過馬卡斯座落在中心的田野,繞過礦屋的圍牆,到達後面的黑色垃圾金字塔。她們在這兒散開,各從不同的角度進擊黑山,慢慢向上爬去,就象小昆蟲在枯死的樹幹上蠕動。

“你到頂上才找得到煤塊,文森特先生,”弗內小姐說。“下面的煤塊幾年來早已拾光了。來,我把煤塊指給你看。”

她象山羊似地沿著黑色的斜坡往上爬去,可是文森特一路跑行而上,因為腳下的東西滑溜得很。弗內小姐走在前面。彎下身子,開玩笑地向文森特扔小泥塊。她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兩顆微紅,舉動機靈活潑;她七歲的時候,弗內已經當上工頭,所以她從未看見過礦下的情景。

“快點兒,文森特先生,”她叫著,“否則你將是最後一個裝滿口袋!”對她來說,這好比是一次遠足。公司把好煤以低價賣給弗內。

她們沒法集合在一起向頂上爬,因為小車象機器似地有規律地一會兒往這邊,一會兒在那邊倒垃圾。要在金字塔上找到煤塊可不是輕鬆的事兒。弗內小姐教文森特如何用手捧起垃圾,讓石粒、粘土和其他雜質從指縫間科掉。公司漏掉的煤塊是很少的。礦工的妻子們所能找到的,不過是一種泥板岩煤,這種東西無法在市上出售。雪和雨浸溼了垃圾,文森特的手很快就救援傷刺破,但他總算裝了四分之一袋他以為是煤的碎粒,而婦女們都幾乎裝滿了一整袋。

每一個婦女把自己的煤袋留在沙龍,趕緊回家燒晚飯,走前都答應晚上攜家人來聽道。

弗內小姐邀請文森特到她家去吃晚飯,他一口答應。弗內的房子有兩整間:爐子、炊事用具和餐具放在一間,床鋪放在另一間。儘管雅克的生活很過得去,但他們也沒有肥皂,就象文森特所知道的那樣,肥皂對博里納日人來說,是巴望不到的奢侈品。自從男孩開始下礦井,女孩開始上垃圾山那天起,直到死,博里納日人從來沒有能夠把臉上的煤灰洗乾淨過。

弗內小姐為文森特端來一盆冷水,放在屋外的路上。他盡力地擦洗。他不知道是否洗乾淨了,但當他坐在小姑娘的對面,看到煤灰和煤煙的痕跡仍然一條條地殘留在她的臉上時,他心裡明白自己的樣子一定和她差不多。吃晚飯的時候,弗內小姐一直愉快地閒談著。

“你知道,文森特先生,”雅克說,“你到小沃斯姆斯已經近兩個月了,然而你還沒有真正瞭解博里納日。”

“不錯,弗內先生,”文森特萬分虛心地回答,“但是我想我是在慢慢地瞭解人們。”

“我不是這個意思,”雅克說,一邊從鼻子裡拔出一根長鼻毛,仔細端詳著。“我意思是說,作僅僅看到了我們在地面上的生活。那還不重要。我們單單在地面上睡睡覺而且。要是你想了解我們的生活是個什麼樣子,那你就必須下礦看看我們是怎樣從半夜三點,一直幹到下午四點的。”

“我很想下去,”文森特說,“可是公司會答應嗎?”

“我已經為你請示過了,”雅克答道,往嘴裡送了一塊方精,讓溫熱的、墨水般的、苦味的黑咖啡流過方糖,灌進喉嚨。“明天我下馬卡斯檢查安全裝置,半夜兩點三刻在德尼家門口等我,我來找你。”

全家陪文森特到沙龍,但在半路上,雅克,剛才在暖和的屋裡還好端端的,談笑風生,突然一陣猛咳得戲攏了身子,不得不折回家去。文森特到沙龍時,看到亨利·德克拉克已經來了,一條被腿拖在身後,毛手毛腳地在修爐子。

“啊,晚上好,文森特先生,”他嚷道,五官緊擠的臉上,滿堆微笑。“我是小沃斯姆斯唯一能點著這爐子的人。我們過去常在這兒聚會的時候,我就摸透它了。這爐子真氣人,我可知道它的一切鬼把戲。”

口袋裡的東西溼滴滴的,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煤塊,但德克拉克很快使這隻凸肚橢圓形爐子發出烘烘的旺火。他興奮地一拐一彎地踱步時,血湧上了頭上的那塊光禿的地方,使這處起皺的面板變成了深豬肝色。

那天晚上,小沃斯姆斯的礦工家差不多全來到沙龍,聆聽文森特在他的教堂中作第一次講道。長凳坐滿了,鄰家搬來板箱和符號。三百多人濟濟一堂。文森特,那天下午礦工妻子們的好意使他心裡充滿溫暖,又看到終於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