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學了半晌,好不容易使得熟練了,自然是要一根根地挾麵條才過癮。
我在這廂過癮,每個進來的人卻都要多打量我幾眼,真是少見多怪的凡人啊,好在客棧里人不多,我此刻資容平庸,飛揚又是面如冰霜,腰帶長劍,大家看看也就罷了,自顧自地找地方坐下用飯。
很久以前無咎就說過,這茶館客棧之類的地方,最是容易聽到有趣的事情。上回能從沆水那裡把我師父的定風珠給找回來,就是在汴京的茶館裡聽人說了船過沆水時的古怪風浪。凡人們多以為是有神仙顯靈或是精怪作祟,哪裡知道其實是顆不小心從仙界遺落的珠子鬧的?只可惜那珠子末了我也沒能給帶回師父的洞府,被無咎送給了西湖的一隻小紅鯉魚。
送了就送了唄,我師父單是送給我山鬼姐姐的珠子就有一玉匣,名目繁多,也不少那一顆定風珠。
唔,我家無咎就是了不起,除了一塊無咎璧之外身無長物,可那年在黑潭的時候,快要飛昇的黑龍連內丹都使了出來,卻依然近不了無咎的三尺之內。連娘娘都說,無咎是最深藏不露的仙人,已然到了不必假之外物的境界。
不必假之外物是什麼意思?是如辰飛揚說的,無咎能隨心所欲地將夢境幻化為真實嗎?
一想到無咎教飛揚,我便想起了他留在無咎璧裡的那絲神識,無咎淡淡地笑著道,夢兒,我的夢兒,你已過了人身劫了吧?
若是無咎真的見到我,我們會如何?唉,無咎啊,你此刻是在神界了嗎?
“想什麼呢?看著根麵條發愁?”
我哪能告訴他我在想我的無咎?於是隨口便推到了師父身上。
“我跟你說過罷?我家山鬼姐姐要嫁給仙界的華惟君,仙君世子,嗯,也是我師父。”
“這有什麼好愁的?”
“怎的不發愁?我立馬比山鬼姐姐低了一輩了呢。大師兄說等姐姐過門之後我就不能再叫她姐姐了,得叫師母。”
飛揚那個壞蛋居然笑了,笑嘻嘻地望著我,我白了他一眼,不理他,一口口地將那根讓我愁了半天的麵條給吃了下去,嚼得碎碎的,用以洩憤。
“好了好了,我給你出個主意。”
“哦?你還能有什麼主意把他們拆散了不成?”
“不用不用,不能拆,這樁親事成了,你可不吃虧啊。”
“得管姐姐叫師母,能不吃虧?”
“當然不吃虧。夢兒,這天地間的正道向來是:天、地、君、親、師。換句話說,親可是在師前面的。”
“所以?”
“所以?所以,你跟你山鬼姐姐是親,你師父跟你是師,姐姐的輩份比師父的輩份重要,回頭你見到你師父的時候,大可以管他叫一聲姐夫。”
姐夫?我的天啦!我隱約地覺得人間不可能把姐姐放得如此重要,大約那“親”不是指親姐姐吧?不過,我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姐夫和師父的關係,飛揚接著說了下去。
“還有,除了你大師兄之外,你是不是還有一大堆的師兄弟?”
“是啊。”我眼睛蹭地便亮了起來,似乎看了光明無比的未來。
“那你下回見到你大師兄二師兄一直到你最小的師弟師妹的時候,都可以讓他們管你叫師姑。敢不叫的,讓你姐夫收拾他們。”
師姑?我倒!
我眼睛亮得跟當年做文狸時一樣,把飛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只怕是要看得他心頭大大地發毛。
我的天啦,這夫君大人的確是……太太太有學問了。
我伸出手去點著他的鼻子,“哦,說得有理,你家娘子的姐姐是仙君世子妃,如此你就跟仙界的仙君都攀上姻親了不是?”
他愣了一下,接著大點其頭,“我家娘子果然聰慧,舉一反三。”
我倆相視而笑。
便在這時,外面傳來車馬停下的聲音,人聲嘈雜,似乎是幾拔人約好了在這客棧面前碰頭,站在門外寒喧。多虧了我的文狸耳朵,居然從他們那裡聽到了無咎璧的事情。
“嗨,你們難道不知道?孟婆門據說連孟婆令都發了出去,凡是依附於孟婆門的大小門派,不惜代價也要追查到明月玉璧的下落。”
“知道知道,連我們這筐小蝦米不都收到孟婆令了?嘿嘿,當年除了將北蠻逐出中原的杜城關大戰,這可是孟婆門有史以來發的第二道孟婆令。”
我瞥了一眼飛揚,本想將此事告訴,卻見他的笑容也已然淡去,眼睛望向門外,大約是同樣聽到了門外的那番對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