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瑟吹笙,古緋望去,高擴朝天的廊簷角,纏繞的紅綢結出垂花,隨風搖曳生姿,一拍暖色。
一刻鐘,苦媽回來,“找到了姑娘,今日是墨大公子成親之事,可老奴瞧著,墨大公子沒半點要將墨宴請出的意思。”
古緋眉一斂,不辨神色,淡淡的道,“去看看。”
墨宴從未覺得自己這一生這般失敗過,他半躺床上,臉色青白無血色,呼吸之時從喉嚨裡發出氣喘吁吁的哮喘聲。時不時氣不勻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像是要把心肺都給咳出來一般。
古緋到地見著的便是如此這般的墨宴。
他身上穿著不甚整潔的袍,髮髻有松,依稀幾縷散發垂落到臉上。就為那張沒血色的臉添了幾分狼狽,他趴在床沿咳嗽的厲害,今個日子特殊,古緋一路過來,竟沒在這院裡看到半個下人的影子。
她在門檻外,透過屏風看進去,好半天沒有動靜。
許是那口氣順了,他撐起點身,才一抬頭就看見古緋。
古緋進來,“今日是你兒子的成親大喜之日。”
明明她口吻清淡又云淡風輕。可墨宴就是從她臉上看出濃濃的嘲諷來,帶著尖銳的力度,一下扎進他心口,讓他渾身都止不住的輕顫起來。
“你來幹什麼?看老夫笑話不成,滾出去!”他怒喝道。難以抑制。
古緋搖頭,她眸底不帶仇恨的深沉,此刻的墨宴已經不值當她再去算計什麼,改還清的,這會已經報應在他自己身上。
眾叛親離,四面楚歌。
古緋示意苦媽給墨宴倒杯水潤潤,哪想墨宴並不領情。人一拂,只聽“啪嚓”一聲,茶盞落地成脆片,飛濺的茶湯濺了一地。
“惺惺作態。”墨宴半靠在軟枕上,撇過頭不看古緋一眼。
古緋不為所動,她繼續輕言細語地道。“十年之前,你逼得我一家骨肉分離,生生讓我兄妹二人受了十年的離別之苦,連同我爹孃橫死亦不可知,那我眼下是不是要將你千刀萬剮了才能以洩心頭之恨?”
“墨宴。如今你還是身子殘破,力不從心,連你驕傲的兒子都不再理會里,將你關在這裡,就是今日大喜之日都不讓你出現,你還有什麼值當我算計的?”
“你已經敗了,而起敗的徹底,你可知,你兒子墨玉華,早與我結成盟約,他要對大京墨家取而代之……”
“而你以為的靠山,墨戈弋,早讓我給賣到小倌館裡,這會指不定在哪個男人的胯下快活,就為湊夠那點回大京的盤纏,這樣的墨家大公子,誰還敢留?”
“你想想清楚,如今你走投無路,小墨家得以現存,那也是我高抬貴手。”
“你若識時務,指不定說點當年我爹孃橫死的真相,我還能讓你過的舒坦一些,若是不然,你便等著看他人風光無限,爾如死狗。”
墨宴眼掙得老大,他望著古緋,唇動了動,才一張口,就又是更為大聲的咳嗽。
古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睥睨的眼神一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不屑螻蟻的卑賤。
良久,墨宴緩緩笑出聲來,他一手握拳不斷錘打床沿,額頭低到塵埃裡,整個人身上就有一種走到了遲暮盡頭的悲哀來。
他笑的越來越大聲,直到最後那笑聲中帶明顯的幽咽聲。
古緋一言不發,她垂著眼瞼,像沒看到他的狼狽。
好半天,墨宴抬頭,他抹了把臉,將額前的碎髮理到腦後,眸子清明瞭幾分,臉上也沒有剛才那種怨毒,彷彿剛才那一瞬間,他就換了個人,一切不同了。
“你爹孃之事,確不是我做的,我勸過,你爹執意不聽,要去大京接你回來,果真最後還是出事了,等我趕到場外之時,除了屍體和血,就只見到一個人。”
古緋神色一凜,她記得上次墨宴好像也是說到這裡,然後就未在往下說了。
而這次,墨宴深深地看著她,繼續說道,“那個男人一身殺氣,手上執一把半臂長的斷刀,披頭散髮,根本看不清長的是何模樣,可我一直記得,他臉上有道疤,從右眉頭劃過鼻樑,一直蔓延到左顴骨,人便是他殺的。”
“那男人,”古緋握緊輪椅扶手,深呼吸了一口氣,“是何身份?如今在哪?”
墨宴搖頭,他的目光陡升譏誚,又帶了點憐憫的顏色,“我不知道,我忙著救治你爹,等回過頭來,那男人已經消失了。”
“嘖,”他低低笑出聲,“一刀斃命,你爹孃倒不曾受多少折磨。”
古緋身上寒氣湧動,眼底乖戾浮起如擇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