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成跟在後面出來,兩人方到樓梯口,就聽聞旁的房間傳來高聲的喧譁,好不熱鬧。
17、制墨師與墨師(一更)
古緋細聽了會,裡面依稀是在說品墨之事,她眼波一轉,側頭就對墨成問,“五叔,裡面是在作甚?”
墨成這會心思都還在之前古緋說的話上,沒心思理會太多,他瞄了一眼道,“小墨墨坊十天一次的品墨會。”
聞言,古緋眸色亮了幾分,漣漪波光粼粼,宛若不見底的翡翠之色,“五叔不介意的話,阿緋倒想見識一下。”
墨成點頭,隨手招來夥計,示意引古緋前去,他便說自己忙去了。
古緋瞧著墨成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唇角向上翹起,綻放出一絲詭譎的笑意,待眨眼之時,又很快消失不見,一如往常。
夥計笑著為古緋帶路,那有喧譁聲的房間卻是二樓最空曠的,推門而入,古緋便見好一群人品茗而坐,中間有案几分兩排相立,幾乎每張案几前都擺放著各種墨丸,正有一身穿華服頭戴玉冠的男子站上首,雙手背剪身後,他身邊有稚子書童正在研墨。
夥計為古緋尋了個視野好的位置,後行了禮安靜立一旁伺候,苦媽慣會行事,當即打賞夥計一兩顆金錁子,樂的那夥計眉開眼笑。
只見這會那書童為男子研好磨,後退幾步,男子一挽廣袖,執筆蘸墨。
他的動作很慢,飽蘸墨汁後,都還眼眸微闔的醞釀半晌,才抿緊唇,一氣呵成的在白紙上書寫落字。
古緋手摩挲著輪椅扶手,她的目光從案几上的墨丸依次劃過,待那男子剛好書寫完畢,才移到那有字的白紙上。
“此墨丸單從外形上來說,色黝黑似漆,墨質輕且薄,書寫之,墨跡光亮,落紙如雲煙,隱含紫玉之光,是為佳墨。”那男子眼見白紙上的字跡幹了,傾身探看得出如此結論。
隨後書童雙手恭敬的呈白紙一一給在座的其他人觀看,看過之後,無人不附和男子的說法。
整個場面,相互吹捧浮誇至極。
待那有字的白紙到古緋面前之時,她伸手一捻墨跡,指腹搓了下,後送至鼻尖輕嗅,當即冷笑出聲。
這冷笑聲音不大,恰好能讓所有的人都能清晰聽到,在一群讚美之詞裡面越發顯得格外刺耳突兀。
那男子側頭向古緋看過來,他五官長的俊,劍眉星目,挺鼻紅唇,身上一股子的貴氣,又暗藏高傲,此刻他嘴角噙笑儒雅地問,“這位姑娘,可是有異?”
話音一落,整個二樓都安靜了,所有人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擺動。
古緋漫不經心的從苦媽手裡接過絲帕擦了擦手,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道,“螢火之光,也只能配叫制墨師,而非墨師。”
制墨師與墨師,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別。
一個只會制,最多將制墨當成個謀生的技藝,而墨師卻是能開創先河,流芳百世。
故古緋這話一出,頓讓場面沉了下來,那男子只愣了下,繼而笑容不變,“哦?姑娘何出此言,旦講無妨。”
話說都這份上,古緋是半點不怯,她兩指捻起那張紙,輕描淡寫朝那紙吹了口氣,“字兒寫的不錯。”
開弓沒有回頭箭,她繼續說,“初初一刻鐘,字跡發散,邊緣斑駁,如此便為墨汁不純,指腹輕搓,有晦澀凝滯之感,此為墨質粗糙。”
古緋頓了頓,指頭一鬆,那書寫有墨跡的紙輕飄飄落到地上,“不出七日,這字跡便會暗啞無光,如何能說墨跡光亮隱含紫玉之光?”
不似通常女子那種清脆如鶯的嗓音,古緋的聲音要低一些,帶著綿長的沙磁感,可那幾句話硬是被她說出冰珠落地般的迸裂鋒利感,直叫整個廳裡的人臉上無光。
“哪裡來的丫頭,品墨這種高雅之事,小墨墨坊怎那般沒規矩的隨便放人進來!”這是最先鬧騰的。
“不懂墨,就別亂說……”
“封公子,豈是你一女子能詆譭的……”
隨後便是七言八語,好不熱鬧。
古緋只冷冷一笑,朗聲道,“古有仲將之墨,一點如漆,又言筆為刀槊,墨為鍪甲,今昔我大殷之墨,俱無前人之姿,不過吹捧爾爾,讓我等心惡。”
這話就說的十分嚴重了,饒是那一直面不改色的封公子,臉也沉了下來。
他盯著古緋,似乎想透過那層面紗將她看透,“姑娘好膽識,不若請姑娘讓在座諸位見識見識何等墨才為仲將之墨。”
需知,一點如漆的仲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