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認為安在濤推行這些改革都太理想化了,根本就不切合國內的實際情況,之所以推行成功,完全是靠他個人的巨大能量和無上威信。而他一走,貌似穩定的局面就開始出狀況。為了穩定局面也是為了穩定自己的權力,她不得不逐步進行“矯正”。
安在濤人在的時候,楊華不敢說什麼。而在她看來,安在濤也根本就聽不進別人的意見。這倒也不是裝的,而是真的不敢、也不願。作為大力提拔和培養她作為房山接替人的幕後佈局者,安在濤本人對於楊華的震懾力無與倫比。她之前跟安在濤搭班子,按照安在濤的步調亦步亦趨,一半是出於無奈,一半是下意識。
至於調整安在濤昔日的“幕僚”和“心腹”,當然是出於個人權力的需要。接任之後,楊華才驟然發現,安在濤對於房山官場的影響力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如果她不推行“去安在濤化”,她根本就無法在官場上真正控制住局面,下面的人會對她陰奉陽違。
安在濤走後,楊華坐到了市委書記的位置上,這個時候她才真正領略到了權力的無上魅力。嚴格說起來,她是一個很善於隱藏自己真實情緒和擅長忍耐的女子,而這種長期的壓抑在安在濤離任後,就一股腦子地爆發出來,猶如海嘯一般不可遏制。
她一直沒有覺得自己有錯。她有權力也有權利推進自己的治理思路,可安在濤以及安在濤留下的一切,就是橫亙在她面前的一塊塊大石頭,如果不搬走這些大石頭,她還怎麼前進?
但是她也深知,自己這樣做的結果,很有可能激怒安在濤。最起碼,會對她很不滿。因此,她一直迴避著安在濤,甚至為了躲避安在濤,她都匆匆回了天南的家裡休假。
但她同時又明白,這樣的迴避終歸不是辦法,得知前日安在濤在會上公開“敲山震虎”之後,她心裡就暗歎,該來的始終都會來,躲是躲不掉的,硬著頭皮來見安在濤。
“老領導……”楊華調整了一下情緒,依舊神態恭謹地迎了上去,與以往相比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老領導來的時候,我正好去省委開會,所以就來晚了,還請老領導你諒解一二。”楊華又笑著為自己的姍姍來遲勉強解釋了幾句,只是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的解釋太過蒼白無力了,不過是遮人耳目罷了。
“呵呵,楊書記,半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年輕了,神采飛揚的,我差點都認不出你來了……”安在濤也熱情地跟楊華握手寒暄,只是他的熱情中明顯隔著一層疏遠的壁壘,其他人感覺不出來,楊華心知肚明。
安在濤的這話一出口,楊華的臉驟然漲紅了起來。
“李書記和闞省長兩位領導指示我給咱們地方的黨政機關留點面子……但是我最終還是沒有給房山留面子,為什麼?因為那些遇難礦工的亡魂在悲號,礦工家屬的悽慘哭聲更是讓我情難自已,不嚴懲相關責任人,我無以面對亡者和生者,更愧對手裡的權力、愧對國務院領導的信任。”
“所以,我如實上報國務院,同時建議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從嚴從重處置。這一點,還請楊書記和市裡的同志們諒解。”
安在濤默然轉身過去,對不遠處的礦山指指點點,“對於房山,我是有很深感情的。對於腳下的這片土地,我傾注了全部的青春和心血……我想,沒有一個人會比我更珍視房山今天來之不易的發展成果……”
“但是,良心在這裡。”安在濤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們這些做官的,當領導的,不能昧著良心做事,首先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我們掌握權力,但不代表我們就高人一等……”
“走,上樓上去說話吧。”安在濤主動向樓上行去,楊華猶豫了一下,緊跟其後。剩下市縣的一些官員,面面相覷地站在那裡,無語。
進了門,安在濤坐在了房間裡破舊的沙發上,楊華則皺了皺眉,一邊關緊門,一邊暗罵下面的人不懂規矩。她這個市委書記沒有過來拜見安在濤,但不代表下面的人可以敢如此怠慢這位老領導……竟然讓安在濤住環境這麼差的地方,簡直……
楊華決定過後要“收拾”一下谷瀾縣的幹部。
安在濤顯然不願意再跟楊華虛來套去了,直接就切入了主題。雖然他並沒有直說,但這種事情哪裡還需要直說,楊華明白,安在濤讓她“上面說話”,無非就是想要跟自己開啟天窗說亮話了。
……
……
“老領導,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請你也理解一下,我也是被逼無奈……”楊華輕輕道。面對安在濤的當面質問,她已經沒有了任何閃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