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放了電話,杜光輝回過頭來對凡凡說:“你稍稍等一會兒,我回去一趟就來。”
回到家,孫林已經走了。錢平拿著信封,對杜光輝說:“那人死活要走,我怎麼也攔不住。信封也丟下了,真沒辦法。”
杜光輝看了眼信封,鼓鼓的,裡面不是小數目。就接過來,然後道:“以後我不在家,來人找我就別開門。”
錢平點點頭。
出了家門,杜光輝又往醫院趕。十月底的秋風,有些寒意了。吹在身上,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他拿出手機,給孫林打電話。電話卻已關機。這孫林……看來,杜光輝下午離開桐山,孫林是得到了確切訊息的。而且,他還瞅準了最好的時機,不管杜光輝同不同意,先將信封丟下了。一般情況下,這禮送了出去,就很少有再回來的。這麼多年在機關工作,雖然杜光輝自己力求不進入潛規則,但是這不妨礙他對潛規則的瞭解。送禮可謂是官場潛規則中最普遍的一招。怕的不是沒禮送,怕的是送了禮沒人收。一旦收了,事情就成了一半。有一條手機簡訊就叫:送禮是成功之父,送色是成功之母。這孫林,作為一個企業老總是深諳這一點的。如今哪個企業老總,在做企業家的同時,不更是一個社會關係活動家?
不過,孫林這一塊,杜光輝是警惕的。
信封裝在口袋裡,襯著衣服,老大的不舒服。到了醫院門口,他停下來,給孫林發了條簡訊:如果你真想找發改委的話,請將信封拿回去。
天下起了小雨,秋雨輕寒,打在杜光輝的眉睫上,絲絲的冷。他快步上了樓,到了病房。凡凡的輸液已經結束了。孩子正靠在床頭上,看著杜光輝進門,就下床來,說:“爸爸,我們回去吧。我喜歡家裡的氣味,不喜歡這病房的氣味。”
杜光輝笑笑,望著凡凡有了點血色的臉,又是疼,又是愛。他伸出手,在凡凡的臉上點了一下,然後道:“走,我們回去。阿姨已經煲好湯了呢。”
兩個人下了樓,正要出門,一個女人的影子蹣跚地一晃。杜光輝馬上定住了。那不是莫亞蘭嗎?難道真是……
莫亞蘭是杜光輝的大學同學,也是他這麼多年來僅有的一位一直保持著來往的女同學。而且,在內心裡,杜光輝曾經是暗戀著莫亞蘭的。莫亞蘭以前在省經委工作,一直未婚。但是,杜光輝知道,她和某位省領導一直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今年初,就在杜光輝下派到桐山縣不久,莫亞蘭隨同上調到北京的那位省領導一道,到北京了。可是,四個月後,就傳出了那位省領導被“雙規”的訊息。從此,杜光輝再沒見過莫亞蘭。凡凡手術前,她突然打來了電話,並且匯來了五萬元錢。杜光輝曾在電話裡問她到底在哪,莫亞蘭笑著說在國外。可是她用的手機卻是國內的。杜光輝也沒再問。可是,現在,她怎麼出現在省立醫院呢?
《掛職》 第一部分 《掛職》 第二節(4)
凡凡見爸爸停了,也停了步子。女人的影子已經進了住院大樓。杜光輝看著那影子一直往裡走著,又向前追了幾步,遠遠地看著影子上了電梯,只好折回來。凡凡問:“爸爸,碰見熟人了?”
“是啊,是啊。很像,可是……”杜光輝囁嚅著。
“既然是這樣,那爸爸怎麼不去找找看呢?”
“算了,算了,不會是的。”杜光輝拉著凡凡的手,出了院門,又禁不住回頭看了眼。細雨中的住院大樓靜靜的,彷彿把一切都深深地藏在其中了。
晚上,凡凡睡著後,杜光輝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想著在醫院門口看見的女人影子,他的心裡總有些不太踏實。他給同是在省城的大學同學李強打電話,問他知不知道莫亞蘭最近的情況。李強一笑,說:“你杜光輝都不知道,我還能知道?她不是離開省城了嗎?不過,十來天前,我聽另一個女同學說,她似乎看見了莫亞蘭,好像回省城了。人消瘦得很。她還問我,莫亞蘭是不是受打擊太大了?沒這回事吧?光輝,這你應該清楚。”
“我就是不清楚。你將那女同學的電話給我,我再問問她。”
“那好,程飛虹,她的號碼你記一下。”李強接著報了號碼,杜光輝順手用筆記了,然後說了謝謝,就撥程飛虹的電話。
關機了。
外面起了風,雖然隔著玻璃,也還能聽見風的聲息。杜光輝抬眼看看外面,城市的夜色中,有明暗交替的燈火。再遠處,是老教堂的尖頂。這麼多年來,杜光輝還是第一次發現在底色中那尖頂是如此的神秘和幽靜。他有些奇怪了,不斷挺立起來的現代建築,怎麼就沒有遮住它的尖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