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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在屋頂上。爸爸在裡面脫掉衣服,然後拉一下一根細繩子,水就從頭頂帶著巨大的壓力傾瀉下來。有時,霍勒斯和我在外面都能聽見喘息和呻吟聲。別人還會以為裡面的人快死了呢。我們等了5分鐘。這時爸爸又穿戴整齊衝出來,一副快凍僵了的痛苦的樣子。我們中的一個人通常會同意陪他沿著沙道走幾圈。所謂沙道,是我們屋後面連線花園盡頭的一條小路,是他修來思考問題時散步用的。

兩天前,我和爸爸吵了一架。我無意間來到他的書房,拿起他通常放在披風上的短棍。那是一根一英尺略長的線匝,兩端有金屬握柄,非常沉,可以用作工具,必要時還可用作抵禦野獸的防身武器。他把它儲存下來,作為在南美呆過一段時間的紀念品,因為他在那裡考察時常常把它別在腰帶上。爸爸突然走了進來。他看見我拿著棍子,走上來就是一陣訓斥,說他說過叫我絕不要碰那東西。但我敢肯定他絕不是因為這個才這樣生氣的。接著,他又變本加厲地責罵我是個“小間諜”。這句話讓我非常傷心,更讓我一下子無言以對。我放回短棍,一言不發。當我從他身旁擠過去走到門口時,我猛地轉過身,說了些很難聽的話,也就是說我覺得他不可理喻、惡毒。艾蒂聽到我罵爸爸,於是告訴了媽媽。媽媽說我必須道歉,要不就別想吃晚飯。我選擇了後者。我一個人呆在房間,沒去參加每天晚上在客廳的聚餐。我試圖使自己閱讀那位數學家寫的新書——《艾麗絲漫遊奇境記》。但開始的時候,我心裡非常地不安,根本沒法集中於書中內容。不過後來,我發現自己完全被它迷住了。有時,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艾麗絲:我發現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好像我自己也掉進了一個兔子洞;有時我又覺得自己有20英尺高,能看到其他任何人看不到的東西;而還有些時候我又非常恐懼,覺得自己只有老鼠那麼大,不得不到處跑,以免被人踩著。

1865年1月22日

一次,我偶然聽父親斷言說:“一個優秀的科學家就是一個探尋大自然足跡的偵探。”我可能不是科學家,但說起來也好笑,我認為自己肯定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偵探。

說老實話,我一直在搞間諜活動——雖然我並不喜歡用這個字眼。我之所以這樣做,是

因為一旦我的好奇心被激發,我就難以自已。當很多人在一起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躲到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偷聽他們談話。這是瞭解外面世界的惟一途徑,而且遠比《埃德蒙頓評論》和《泰晤士報》有趣。我就是這樣才知道令人震驚的巴拉迪與布拉德利謀害可憐的小喬迪·伯吉斯的案件的。他們把他的衣服脫光,然後在一條河溝裡用棍子打他,直到他不能動彈為止。其中一個人說,那兩個男孩太小了,在被告席上幾乎連頭都看不見。另一個說他很高興他們被判處了足足5年的勞教。

而最妙的是男人們聚集在臺球室的時候。長沙發旁邊的角落是一個絕佳的藏身之地。他們一心撲在打球上,完全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夏天的時候,他們把窗子開啟通風。我就坐在窗外的報春花和黃花九輪草花缽下面。正是在那裡,我聽說了幾年前印度的譁變。赫胥黎先生說,事情是由於摩爾人被強迫用嘴咬抹了豬油的彈殼引起的——或者其他我不太能懂的類似原因。就在這周,我聽爸爸說,南部邦聯和北方各州的戰事給牙買加造成了麻煩。他說:“那些黑鬼準備起來反抗我們了。”但是托馬斯·卡萊爾先生相信,埃爾總督將會處理好這件事。

爸爸好像支援北方各州。我知道他很反感奴隸制——我曾聽他描述過他與菲茨洛伊船長就這個問題的爭論——我敢肯定他希望看到這種制度從地球上根除掉。但我也曾聽他說,南方的美國人很有文化和貴族氣質,在觀念和教養上都和英國人接近,而不像北方人那樣粗俗。如果南方贏了,對我們的製造商來說,將意味著廉價的棉花。當聽他這樣說時,我又不得不認為他的心偏向了南方。

1865年1月25日

我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善於打探別人的秘密。這純粹是一種天生的能力,就如艾蒂長於語言或喬治善於計算一樣。

當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一到放假,表兄妹們就會到我們家來玩。小孩一多,整個唐豪斯就會被鬧翻天。我們玩捉迷藏。我們在屋裡屋外的旮旯尋找藏身之地。我總是第一個找到他們、最後一個被他們發現。常常是我在臨時的巢裡躺上一個甚至是一個多小時,心像小鳥一樣撲騰撲騰的,聽著找我的人在夕陽西斜的傍晚絕望的叫喊。有時是遊戲結束好久了我才出來,然後從已經掌燈的後門冒出來,惹得他們一片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