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胸口因呼吸而輕微的起伏,若不是一旁的心電儀在滴、滴的響著,定是要讓人以為她已故去。
柯尼卡坐在病床邊,熟練的用毛巾給這個女人擦著身體,細心且溫柔,生怕自己弄疼了她。
醫生說,還是沒有起色。柯尼卡握住女人的手,耐心的搓揉著。
“媽,明天我去看爸爸,你有什麼話要帶給他嗎?”
“媽,年前我又升職了,可以帶你去更好的醫院看看,你不想我嗎?”
“媽,可是我很想你,想你能跟我說說話,媽……”
柯尼卡握著沈秀玲的手,溫柔的貼到自己面頰上,旁若無人的說著話。雖然得不到回應,她卻一直說著。
每年都有這麼幾天,她允許自己脆弱,眼睛卻像乾涸了一般,澀澀的沒有知覺。
旁邊的護士早已見慣這種場面,換好點滴瓶,放下當天的藥,然後靜靜的走出去。
母親在這家療養院躺了三年,眼睛從未睜開過,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對母親的治療。為了母親,她也得好好的活著,她每天都這樣告訴自己。
柯尼卡登上回Z省的火車,火車票便宜,省下的錢可以花在別的地方。這些年,她是這般計算著過來的。
她將腦袋倚在車窗上,這樣的動作保持了很久。
陽光斑駁的撒過,頭頂玻璃窗,望著遠方的田地,一片金黃。眼前一排排的綠樹壓著車窗掠過。
車到了一個小站,還未停穩,就有人拿了東西在下面叫賣。
有小玩意,有小吃,無非是盒飯、火腿、茶葉蛋、泡麵,樸素的不行,也談不上好吃,只是比火車上賣的又便宜許多。
她每年這時坐火車,都會經過這個小站,同一個地點,來回時不同的方向,甚至,她已經能記得那些小販們的面孔。
哪個人賣的東西好吃,哪個人實在,她都瞭如指掌。
從J省到Z省,從N市到H市,只是短短的十幾個小時。而這一來一回的路程卻顯得格外漫長和難熬,她花費了六年的時間,仍不能平復心底的湧動。
她生活在N市六年,卻似乎總甩不掉自己對另一個城市的眷戀。她會去棲霞寺,燃起三柱清香,高過頭頂。
當她的生命裡只剩下自己的時候,就只剩下這種方式才能讓自己心安。
H市在重新規劃,每次回來,都有新的變化,可是,這一切卻與她無關。
在公車上聽著兩個婦女家長裡短,提及某個小區的拆遷,柯尼卡的眼皮一跳,那裡也要拆了嗎?
車晃晃悠悠開了許久,待到目的地時,車上只剩下她一人。
下車後,柯尼卡從路邊的小店買了一束雛菊,拎了一瓶老白乾,一步一步朝著前面走去。
童年的記憶裡,他是最慈祥的父親,將她託在肩上,爽朗的笑著:“我們家卡兒又長重了。”她總是開心的咯咯的笑著。
再長大些,他便揉揉她的發,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有次母親因為單位加班,隔日她的頭髮無人梳理,他便拿著梳子笨拙的給她紮了個羊角辮。
她只知道,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父親。
他喜歡喝老白乾,從前他喜歡一顆花生米一口酒,時不時的拿筷子蘸點送到她口中。每每被母親看見,總是大的小的一起斥責。
柯尼卡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沉著的模樣,下巴微微有些鬍渣,那面孔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她蹲在地上,擺好雛菊,將酒杯斟滿。
墓碑上寫著:柯立山之墓。
日期正是三年前的今日。
今天,是父親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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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更完畢,親們可養肥了慢慢看嘍~~~~
【01】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16
休假完後,柯尼卡回來的第一件事當然是工作。很多客戶的應酬,很多專案檔案的處理,當然,最重要的仍然是唐建軍交代給她的事情。
柯尼卡對著電腦螢幕,輕輕撥出一口氣,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她又換上了灰色的套裝,長髮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那天,唐建軍望著她,他說:“有件事我想交給你,算是,你對我的報答。”
這些年,唯一對她的過去有所洞悉的就是他,他對她卻從未露出憐憫的姿態。做的不好便嚴厲苛責,做的好便升職加薪。
如果她能報答他所給她的一切,定當毫不猶豫的竭盡全力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