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便是生死與她相連的宮女也避之唯恐不及時,這個男人堅定而體貼地站在她身邊,不怕傳染,不在乎生死,一點一點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尋思了一下後,柳婧沒有甩開他的手,而是在他地扶持下朝著馬車走去。
此時眾人的行李已經裝車,原玉在把柳婧扶上馬車後,自己也爬了上去,他細心地把褥子鋪好,把枕邊墊得高高的。示意柳婧躺下後,這才翻身上馬,指揮著隊伍衝上了官道。
上半年雨水多,官道已被輾出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泥坑,可馬車再顛簸,柳婧也是舒服的。因為原玉在馬車中鋪了太厚的褥子,令得她整個人便是被馬車拋得高高的。落下時也可如落入雲端一樣。不受一點力。
感覺到原玉的體貼,柳婧又透過車簾看向他。
她怔怔地看著他,目光有點怔忡。
大病初癒,恢復精神後。在洛陽的一點一滴,便重新出現在腦海。
她記起了陛下的逝世,記起了對鄧九郎的失望,記起了皇后娘娘,不對,現在是皇太后,她對自己毫不留情地驅趕。
……她得了這種疫症,鄧太后要把自己驅趕出洛陽,那也是正常。可自己也是堂堂公主。怎麼連一隊金吾衛也捨不得派上?就連半個願意忠心服侍她的人也不曾有?便任由一些陌生的,與她毫無感情的宮女太監跟在左右?自己躺在馬車上,半死不活,口乾得都裂開了,卻連盅水都不曾有人願意哺餵?她怎麼就不做半點自己會痊癒的準備?
還有鄧九郎……
想到失望處。柳婧都不想回洛陽了。
是的,她不想回洛陽,她現在還太過虛弱,還沒有那個精神心力去應對大權在握,天下至尊的太后娘娘,還沒有精力去應對氣勢如虹,無人能及的鄧氏一族。
胡思亂想一陣後,柳婧轉眼看向原玉。
也許是在最危難的時候相依相扶過,她現在看到原玉,會有一種淡淡的溫暖和依戀。於是,看著看著,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就在柳婧淺笑時,一陣馬蹄聲傳來,車簾被人掀開,原玉露出那張俊朗陌生的臉,含著笑看著她,輕聲問道:“悶了麼,要不要騎一會馬?”他拍了拍自己的坐騎前面。
聽到他溫柔的聲音,柳婧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地說了聲‘不用’,又回他一個笑容後低聲問道:“這是到哪兒了?”
“這裡?”原玉眯著眼睛看了看前方的官道,說道:“應該是離洛陽有四百里遠的芡縣。”
說到這裡,他回過頭來朝著柳婧溫柔一笑,道:“公主殿下,原某把你送入洛陽城後,你我便分道揚鑣……”
果不其然,在聽到要分開時,柳婧睜大了雙眼,流露出了不捨。
看著比平素任何時候都要脆弱的柳婧,原玉忍不住伸手在她秀髮上撫了撫,低沉地說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們以後總會再遇上的。”
他越是這樣說,柳婧越是難捨,她想著那空蕩蕩的和樂公主府,咬了咬唇,半晌後低聲說道:“現在別跟我說這些……別跟我說離別的事。”
聽到她話中的不捨和依戀,原玉溫柔地應道:“好,我不說。”
隊伍在途中休息一會後,再次啟程。如今正是六月時,天氣炎熱,樹林森森,來往的商旅也格外的多。
柳婧體虛,倒不怎麼怕熱,不過為了舒服,她還是開啟車簾,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細細地看著這個她差點永別的世界。
第三天,在官道上走了一天後,車隊和一個從洛陽方向來的商隊在同一個地方紮了營。
太陽落山時,營地上到處燃起了火堆,無數少年男女放聲歌唱,他們的歌聲笑聲,把這片營地都變得熱鬧喧囂了。
在原玉不放心地跟隨下,柳婧在營地上走去。望著這一個個興高采烈的人群,聽著這一個個南腔北調,柳婧突然不可自抑地思念起柳父柳母來。
她最親的人,最愛她的人,真是離開得太久了。
就在柳婧因思念而心潮起伏,幾次想要向原玉開口說,不去洛陽了,改而去豫州汝南,卻又想到洛陽近在咫尺,沒有必要這樣避著時,突然的,左側吹來的熱風中傳來一些對話,“……洛陽還亂嗎?”“陛下已經繼位,鄧太后也是個有手腕的,洛陽根本沒有亂過。”“是這樣嗎?可我聽說,洛陽前陣子死了不少人。”
第二人哧聲一笑,冷聲回道:“哪一天不死心?”
第一人連忙說道:“我是聽說,先帝過逝時,給病死了二個公主還有幾個大臣和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