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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九年,曾國藩回任兩江總督,其轄下的江蘇便是左宗棠西征軍重要的餉源地。事實上,雖然朝廷規定各省要按份額及時供給西征軍軍費,但只有少數與左宗棠個人關係較好的省份盡力供應,而那些與左宗棠個人關係一般的省份都沒能做到如數按期,“各省撥解之數,有過半者,有不及一半者。惟湖南止解三分之一,河南撥解不及十分之一,廣東、福建、四川欠解亦多”。所以當左宗棠聽說曾國藩回任兩江後,第一反應是擔心曾國藩不實心實意支援他,破壞他成就大功:“我即與曾公不協,今彼總督兩江,恐其隱扼我餉源,敗我功也”。

曾國藩回任之初,因為手續交割,第一批餉銀到得稍慢了些。左宗棠以為這證明了自己的猜測,在給吳桐雲的信中憤憤地寫道:“曾滌公獨非四十年舊交乎?而乃先專東征之餉,繼發西征之餉。其視馬谷山(即馬新貽)之到任即解餉數月……大相徑庭。滌公尚且如此,何論其他。”

然而不久他就發現他判斷錯了。其後,曾國藩份內的那份軍餉就源源不斷,穩定而可靠地輸送而來,不但足額而且及時,“解餉至一百數十萬兩之多”。這讓左宗棠大為意外。“其為西征軍籌餉,始終不遺餘力,士馬實賴以飽騰”。

除此之外,曾國藩又將最得意的部下劉松山交給左宗棠使用,劉松山的西征過程中屢立巨功,對左宗棠幫助極大。

曾、左晚年這一次交集,算是稍微感動了一下左宗棠。在此之前,左宗棠是戴著“科舉情結”和“瑜亮情結”這兩副有色眼鏡,一直認為曾國藩是一個以術制人的偽君子,至此才有些想要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斷的意思。

左宗棠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被曾國藩壓了一頭去,既然曾國藩做得如此漂亮,他左宗棠也要表現得更為瀟灑。於是,在總結自己的西征之功時,他把大半功勞推讓給了已經故去的曾國藩的老部下劉松山,並由此對曾國藩大加推許。在奏摺中他還這樣說:“臣嘗私論曾國藩素稱知人,晚得劉松山尤徵卓識。劉松山由皖、豫轉戰各省,曾國藩嘗足其軍食以相待,解餉一百數十萬兩之多,俾其一心辦賊,無憂缺乏,用能保垂危之秦,敝不支之晉,速衛畿甸,以步睹馬,為天下先。即此次巨股蕩平,平心而言,何嘗非劉松山之力?臣以此服曾國藩知人之明,謀國之忠,實非臣所能及……合無仰懇天恩,將曾國藩之能任劉松山,其心重於以人事君,其效歸於大裨時局,詳明宣示,以為疆臣有用人之費者勸。”奏摺中還“謙虛”地說自己十餘年前就認識劉松山,卻沒有發現他的才幹。

場面上公開是這樣講,但私下裡,左宗棠在寫給兒子們的信中解釋自己上這樣一道奏摺的動機時卻這樣說:“吾近來於滌公多所不滿,獨於賞識壽卿(劉松山字壽卿)一事,最徵卓識,可謂有知人之明、謀國之忠。此次捻匪蕩平,壽卿實為功首,則又不能不歸功於滌公之能以人事君也。私交雖有微嫌,於公誼實深敬服,故特奏請獎曾,以勵疆吏。大丈夫光明磊落,春秋之義:‘筆則筆,削則削’;烏能以私嫌而害公誼,一概抹殺,類於蔽賢妒能之鄙夫哉!人之以我與曾有齟齬者,觀此當知我之黑白分明,固非專鬧意氣者矣。”

左宗棠本以為這樣一道奏摺會顯露他“大丈夫光明磊落”的胸懷,“當知我之黑白分明,固非專鬧意氣者矣”。卻不想此奏一出,觀者皆驚疑不已。官場中人都一時轉不過彎子,鬧不明白為什麼左宗棠突然出現這樣大的轉變,於是一致公認左氏動機不純,認為他故借揚曾以揚劉松山,揚劉松山也就是揚自己,揚自己則是為了貶低李鴻章。結果使得曾國藩也是這樣推測。曾國藩隨後在致郭嵩燾信中說:“左帥表劉壽卿,謬及鄙人,論者謂其伸秦師而抑淮勇,究不知其意云何也。”

而曾國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一番話,顯然是在提醒他,不要再弄出一回這樣的烏龍出來。

“曾公大恩,沒齒不忘。”左宗棠笑道,也不知道他這一句“曾公”是指的是曾氏兄弟當中的哪一個。

此時在屋外,徐佔彪、孔德洪和剛剛趕來的宋慶,聽著屋內不時傳來陣陣的大笑聲,都有些莫明其妙,但儘管他們面面相覷,但還是沒有一個人敢進去,又不敢走,只能在那裡無奈地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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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鈞《使西日記》:

“初十日,晴,辰刻過潮州。自天津開船,數日行四千六七百里。非輪船之神速,焉能如是?早飯罷,登眺舵樓,四望驚濤飛雪,泱漭際天。遙見漁舟十數,掛席出沒洪波巨浪之間。計放大洋幾三千里,至此始見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