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廠的事,都已經安排好了,周大人不用掛懷,安心養病就是。”林義哲勸慰道,“切不可憂思焦慮,致使病情加重。”
“唉,由不得人啊!”周開錫長嘆道,“當初未聽鯤宇之言,造出這‘兵商兩用’非驢非馬之船,真是追悔莫及啊!”
聽到周開錫還在為自己當年的那句“非驢非馬之船”而耿耿於懷,林義哲心下也暗自後悔,當初的話說的有些重了。
“第一號輪船功成,本以為此後便可與洋船爭競,哪曾料想,竟然連海盜船都難以戰勝。”周開錫說著說著,又變得激動起來,“反不如‘長順’‘華福寶’之類小兵輪得力,可見兵商兩用,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也。”
“事業有專攻,船亦有其專用,戰艦有戰艦之用,商船有商船之用,不可混為一談。”林義哲道,“船政初創,無前路可循,交些學費在所難免,只要從現在起走上正軌,這些學費交的還是值得的。”
“話雖如此,可國家所費不貲,‘萬年清’號卻造成了這個樣子,上負國恩,下失民望,可叫我心裡何以自安啊!”周開錫說著,眼中竟然掉下淚來。
“周大人切不可如此難過,保重身子要緊。”林義哲勸慰他道,“等大人病體痊癒,咱們一道將‘萬年清’號改成能戰之艦如何?”
林義哲的這句話有如一聲驚雷,周開錫立刻明白了林義哲的意思,他狂喜之下,竟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鯤宇可是早就有這個心思了?”
林義哲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為了船政走上正軌,是以早存了亡羊補牢的心思。”林義哲道,“此事我已經有了腹稿,還在斟酌之中,真要動工,怕是得等到‘萬年清’北上上海維修完畢後,至天津受閱回航之後了。”
林義哲說著,將沈葆楨安排自己負責“萬年清”號北上上海維修並陪同吳大廷率該艦至天津受閱的事告訴了周開錫。
“如此甚好。”周開錫聽了林義哲的話,心頭大慰,精神也比剛才好了許多,“當初未聽鯤宇之言,鑄成大錯,又言語責詬,今日思之,愧悔無地。”周開錫說著,直起身來,向林義哲做揖道,“我在這裡給鯤宇陪不是了。”
看到周開錫誠懇的向自己道歉,林義哲心下感動,也站起身來,做揖還禮。
“周大人說哪裡話來,折殺晚輩了。”
可能是剛才過於激動之故,周開錫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林義哲連忙扶他重新躺好。
看到自己的袖口和周開錫的被單上又濺上了點點血跡,林義哲的心不由得又是一沉。
“鯤宇,此次北行,責任重大,千萬一切小心,”周開錫喃喃說道,“你和我一樣,都是樸誠之人,沒有那麼多心機。而官路險惡,稍有不慎,便會大禍臨頭,所以要慎之又慎。”
林義哲聽出來周開錫話裡有話,心下暗暗吃驚,但表面上依然不露聲色。
“周大人何出此言?”
“鯤宇,你日後,一定要小心胡光墉此人。”周開錫看著林義哲,乾脆將話直接挑明,“此人現在雖然已不在船政,離你遠了,但不等於他就斷了害你的心思。此人心狠手毒,招數層出不窮,令人防不勝防,你以後千萬小心。”
“莫非……”
“鯤宇新婚吉日醉酒之因,他胡光墉瞞得了別人,可是瞞不了我的……”周開錫說著,又變得激動咳嗽起來,“可惜待我發覺其詭謀,欲要提醒於你,卻為時已晚……”
“原來如此!……”
“鯤宇想是事後已有發覺,我就不多說了。”看到林義哲明白過來,周開錫面露欣慰之色,“如今他狡謀未逞,又灰溜溜的離開了船政,必不甘心,定會尋機報復,前些時候我聽說貴岳丈陳舫仙陳大人因剿捻不利故謫戍新疆,恐怕也是他在左公面前搬弄的是非……”
“是,只要我一日不死,他恐怕就不會停手。”林義哲冷笑了一聲,“那咱們就走著瞧好了!”
“對付此人,鯤宇萬萬不可莽撞行事。”周開錫感覺到林義哲眼中的殺意,心下著急,趕忙勸道,“只要平日小心,不給他害人的機會,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自有他受果報的一日。”
“我這一次病勢沉重,怕是來日無多了。”周開錫長嘆一聲,拉住了林義哲的手,“鯤宇正年少有為之時,切記保此有用之身,多為有用之舉。”
“我明白。”林義哲看到周開錫著急關切的樣子,怕他擔心,便向他保證道,“周大人放心好了。”
“鯤宇一定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