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無反應。雖說他之前也經歷過不少場追殺,可是幾乎每次都被蘇叔陽護在身後,能見到的唯有屍體。
今天是最兇險的一次。
蘇叔陽也不太忍心逼他,只是好脾氣沒能堅持多久,見少年久久不曾理會自己,一急之下,長袖一揮便將少年撈著丟進了水裡。
岸邊的水很淺,只到人小腿。少年一屁股坐在河底的大大小小鵝卵石上,水花四濺,弄得他下半身衣物都溼了。
他的頭髮本來就粘結在一起,這會兒被水沾溼,一捋一捋地貼在臉上,配上迷茫又委屈的神情,讓少年白‘皙美麗的臉龐也變得好是有趣。蘇叔陽看著他呆呆地坐在水裡,忍不住笑出聲:“真是……”
少年沒有生氣地大聲喊叫,只是安靜地坐在水裡看著蘇叔陽笑得前仰後合。兩個人的模樣明明都很悽慘了,但是蘇叔陽的心裡卻不知為何輕鬆了下來。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後趟著水向少年走去。他想幫少年清洗一下,可是做下決定後反而生出無從下手的感覺。
少年漆黑的眼眸看著蘇叔陽緩慢接近的身影。他順從地讓對方將自己肩上的衣物褪去,露出裹著繃帶的肩膀。
肩上的傷勢癒合得並不好,少年之前大概掙扎太過劇烈,白色的繃帶上有隱約血痕。蘇叔陽皺了皺眉頭,近乎笨拙地將少年的頭髮一把一把地浸泡入水中,用水洗去上面的汙漬。
幸而多是鮮血,很快被消融在水裡。蘇叔陽從未替人洗過頭髮,動作無比的變扭,生怕不小心將少年弄痛。
長髮在泉水溫柔的舔舐之下變得柔潤,軟軟攤在蘇叔陽的手心裡,輕輕一握便是一小把。將潔淨的長髮撈出水面,將其擠壓掉多餘的水分,他將那一把光滑亮澤的頭髮撇到一邊,開始處理少年肩上的傷勢。
將緊緊纏繞的繃帶一圈一圈解下,露出依舊猙獰的傷口,雖然已有結痂的跡象,可是這會兒又裂開了,露出深粉色的血肉。
蘇叔陽用手一點點蘸著水將周圍面板上的凝結的血擦去,指腹蹭過對方滑膩的肌膚,竟然有往下探去的趨勢。
衣服從肩頭滑落,堆在少年腰間,露出他整個背部。瘦削而蒼白,微微弓著,脊椎骨隱隱可見。
蘇叔陽的手指略有些不安分的在這片畫卷上游走,視線不經意落在少年的後頸之下,很快便被對方右肩胛骨下處的痕跡吸引。
那是一朵墨藍色的單瓣梅花,紋得秀氣可愛,栩栩如生。蘇叔陽手指捻上去,只覺得那裡並不平滑,似乎本就有烙痕,不過不明顯。
蘇叔陽一想到在少年身上留下這種痕跡的只有安世王爺,便沉了臉色。那人也是有好興致啊,竟然是一朵梅花……
梅花……
梅花!蘇叔陽的一顆心重重提起,又狠狠落下摔進無盡深淵之中。
若非那安世喜好風雅而在少年身上所紋的梅花,那便只能是……
可這又怎麼可能?
蘇叔陽渾身僵硬,手指按在那朵小小梅花之上,卻愈發覺得那一小塊面板變得滾燙起來。
21。
江湖之上,以梅為識,唯有顧家。
梅川顧家是武林正道之中一個極大的家族。其先祖顧易哲不僅是梅川劍法的創始人,更是一代正道領袖。
然梅花雖傲骨錚錚,不畏風寒,卻終究難逃凌厲劍鋒,落得支離破碎的下場。顧家雖家大業大,顧氏絕學一脈相承,可最後是被屠盡全族,硬生生滅了門。
而這場慘劇的作俑者便是碧水宮前任宮主、蘇叔陽的師父陸逢。
不過一夜,原本的名門望族便已傾覆。碧水宮當時並未傾巢而出,事實上,整個碧水宮中,手上沾有顧家人無辜鮮血的只是兩人。
梅川顧家的滅門慘案在武林引起了巨大震動,一時間惶惶之氣席捲了整個正道,碧水宮氣焰正是最囂張的時候。
可就在無數門派擔心自己會成為碧水宮下一個劍指的物件,卻傳來陸逢逝世、其徒蘇叔陽坐上宮主之位的訊息。
此後又是幾番風雨波折,顧家的垮塌也成為了封塵於人們腦海中的記憶。
可不論江湖之上將此事忘卻的多麼迅速,蘇叔陽卻永遠記得顧家被屠的那個夜晚。
無數的屍體與鮮血,女人的哭泣和幼童的哀嚎,男人的怒吼和慘叫。夜色深沉,依舊無法阻擋一川的白梅被染紅。
因為蘇叔陽便是那兩個人手沾鮮血的人之一。
那一夜顧家無人能夠活下來的事實沒有誰能更比蘇叔陽清楚,幾乎一半的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