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來說,肯定是很嚴重的,它是不是讓你感覺到天已經坍塌了,地也沉陷了?月光不再美麗,煥發的是死亡的慘白色?太陽也沒有了光亮,它像是瞎子的眼睛,讓一切都掉進了黑暗裡?不再有希望,不再有明天?丫丫,你是不是覺得一切都沒了?
除了我因為激動而顯得急促的鼻息聲,四周靜寂一片。
丫丫,你是不是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是不是感覺到自己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推到了死亡邊緣,只要垂下眼簾,就可以看見下面的萬丈深淵,只要自己心腸一硬,腳向前邁上一步,一切都解脫了?丫丫,難道這些都是你想要的嗎?丫丫,你想要的你還沒有要到呢,你只要把眼睛抬起來,向前面看一點點,你就會發現,自己要的就在前面呢,至於剛才,剛才你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丫丫,知道夢嗎?我是經常做夢的,我的夢非常奇怪,我經常夢見自己被粉身碎骨,夢裡我一次次地失去家人,夢見我的愛人一次次慘死,夢見無數次在劫難逃,夢見我也曾經死而復生……
丫丫,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總感到無比的悲傷和絕望,哦,丫丫,你瞧我都說了些什麼啊!我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緩過神來,接著說,丫丫,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你說,反正我是來勸慰你的,要你忘記過去那些不愉快,當作是一場夢忘記了,丟在身後。但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我的意思,我只是想你應該好好的,因為,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你沒有被拋棄,還有……還有人,——比如說我,在關心你,真摯地,真誠地關心你,會因為你快樂而感到高興,我,我只能夠這麼說了……丫丫。
正當我喋喋不休,不知所云的時候,門開了。我跟進去。丫丫又回到那個窗前,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我懷疑這一個星期來,她是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的。
我想跟丫丫說點什麼,但是腦子裡空空蕩蕩的,舌頭好像也已經卷曲了似的。我侷促不安地站在丫丫的身後,扼腕嘆息。
謝謝你,東郭。丫丫突然說了話。
丫丫……我說,丫丫……
你走吧,東郭。丫丫依舊望著窗外。我探頭看了看窗外,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很低矮,像一塊巨大的厚實的帷幕一樣籠罩在愛城上空。我突然感到心頭很壓抑。
鼠人(四)(15)
丫丫,你說,我能夠為你做點什麼呢?我不想這麼……表現得這麼無能為力。我說。
你走吧,東郭,算我求你了,離開這裡。丫丫說。
我退了出去,然後輕輕掩上房門,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最後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去了《真理與真相報》報社,但是沒有找到西門。
西門的家住在距離《真理與真相報》不遠的一個被譽為富人區的地方,那裡住的都是愛城有身份的人,而且那條街道有許多裝飾華麗的咖啡館和酒店。西門曾經帶我來過這裡,所以對這條街道和這裡的咖啡館與酒店,我是很熟悉的。記得有一天晚上,我還在這裡喝酒喝得迷糊了。西門住的是一幢造型別致的別墅,周圍生長著許多矮小的灌木和花草。西門曾經跟我說過,這個小區,是戰後修建的,代表著愛城最高的建築文化。
西門果然在家。對於我的突然登門,西門顯得很驚訝,說,你是怎麼找到的?
我說,這還不容易嗎?路就在自己的嘴上,你是愛城有名的大文人、思想家和哲學家,找你還不容易嗎?
西門笑起來,將我讓進屋子裡。
西門的屋子佈置得很豪華,地面跟玻璃一樣光潔透亮,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我看見西門居然還穿著睡衣,就說,你難道剛剛起床嗎?
西門走過去將他臥室的房門拉上,說,這些天有些累,我正在趕寫一個很重要的稿子,所以,晚上睡得很晚,剛才有點困了,就躺了會兒。
西門讓我到他的書房裡坐坐,說我既然找他,肯定就有事,我點點頭。西門叫我等等他,他去換一件衣服。我走進他的書房,裝著悠閒的樣子,欣賞著他牆上的那些花花綠綠的畫。西門進了他的臥室,我聽見有交談的聲音,好像是女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她們在說著什麼。我斜著眼睛一瞧,臥房門開了,走出兩個女子來,花枝招展得跟兩隻蝴蝶似的,從客廳裡飄了出去。
西門西裝革履地來到我的面前,問我他的這些收藏怎麼樣?我說什麼收藏。西門指了指牆上的那些畫。我說我不知道,看不明白,但是感覺花花綠綠的,很好看。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呢,我的朋友?西門說,你來總不是為了看這些花花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