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臻顧不上跟夏明朗說點什麼,趕緊在卸下的鋼筋兩端抹上粘合劑,一手攀住窗框按原樣再把鐵窗給粘回去。在地底,地面上的腳步聲聽來分外的鮮明,陸臻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巡邏兵的位置,自遠而近……他最後審視了一眼視窗,確定在細節上沒什麼偏錯,方鬆手落地;同時伸腿一勾,把落到囚室中間的防彈背心踢起來,抓到手裡。
“隊長。”陸臻極輕而短促地喊了一聲,剛剛往前竄了一步,卻發現夏明朗已經抬起了一隻手,掌心向前,直立著。陸臻下意識地跳了回去,後背緊貼到牆壁。
燈光從視窗洩入,在囚房中央的地面上留下一個長方形的光斑。
當陸臻安靜下來,這房間又迴歸寂靜,陸臻甚至可以看清那束光明與黑暗的邊界,無數的塵埃在光線中翻動,飄浮著,從暗處流動過來,被照亮,又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夏明朗正隱藏在黑暗裡,他也是,面對面的,相隔著大約三米的距離,中間是一條光做的河,隔開彼此。
陸臻不明白夏明朗為什麼要阻止他,他甚至不願意去思考,只是眨也不眨地盯著夏明朗的眼睛。在夏明朗睜開雙眼的瞬間他已經放棄了自己的思緒,身體與心,唯一渴望的只有回去。
回去……
回到夏明朗身邊,無所思慮地凝視,不再有疲憊與彷徨。
腳步聲越來越近,第一條腿的投影出現在光斑裡,巡邏兵緩緩走過,用陸臻聽不懂的語言小聲地交談著。
陸臻恍惚中感覺到那塊光斑越來越明亮,它甚至照亮了整個牢房,光明與黑暗的界線變得模糊起來,生長出毛茸茸的金邊。陸臻儘可能地收攏身體,讓自己緊貼到牆上,躲藏進光斑無法觸及的地帶。
很快,夏明朗的身體被籠罩到光斑裡,那條明亮的光帶飛快地向上延伸,照亮了夏明朗的雙腿、身體與手臂……已經被血液與泥土侵染得看不出本色的作戰服,某些地方被扯碎了,變成一縷一縷的布條兒,肌肉從那堆爛布里鼓出來,裸*露著。
那團一直凝滯在陸臻胸口的悸慟像水波一樣擴散開,哽咽到喉頭,連呼吸都帶上了一絲疼痛的味道。
又一道陰影出現在光斑裡,陸臻驀然焦躁,他甚至想一槍把這人轟開。但這傢伙居然停了下來,他的身體擋住了投向夏明朗的光,陸臻看到那團投影越來越大,似乎是有人彎下腰在審視什麼,一個圓圓的球體出現在光斑中間。
陸臻屏住呼吸,把手槍扣在掌心,透過投影調整角度,以確保他能在必要時把這個腦袋打得個稀巴爛。
“不對,我們得先撤。”
陸臻聽到耳機裡傳來徐知著的聲音,他輕輕劃了一下喉麥表示疑問。
“他們亮燈了,所有燈都亮了,探照燈全亮了。”徐知著嘟噥抱怨著:“好像不是針對我們的,見鬼了。”
讓一個身穿漆黑夜行衣的刺客呆在燈光下,這種事聽起來都會讓人感覺傻得可以。
陸臻轉了轉眼珠,腦子裡亂糟糟地,當然想不出比暫時撤退更好的辦法。燈光像瀑布那樣從視窗傾洩下來,似乎更明亮了幾分,陸臻心中一動,低頭看過去,擋在夏明朗身前的那團陰影已經走開了。
此刻,光的領域已經穩定下來,光與暗再一次有了清晰的分界,燈光照亮了夏明朗的半張臉,厚實的嘴唇緊抿著,透出暗紅的血色,下顎稜角分明;而他的眼睛仍然隱藏在黑暗中,閃著幽暗的光。
陸臻用力嚥了一口唾沫,這才感覺到喉嚨發緊,他不敢大動,只是微微勾了勾手指,眼淚奪眶而出。夏明朗撐住牆壁慢慢站了起來,一步、兩步……燈光掠過他的眉毛與額頭,桀驁的短髮仍然刺硬地站立著。
陸臻緊緊地盯住他,連呼吸都停止,淚水無聲無息地劃過臉頰。
越過光與暗的界線,夏明朗的身體忽然晃了晃,筆直地向前栽倒,陸臻張開手臂抱住他,用胸膛承接夏明朗的重量。
“水,水……”夏明朗貼在陸臻耳邊低喃。
“真摳門,連點水都不讓喝嗎?”陸臻從頸邊抽出水囊的吸管,刻意說出一些俏皮話。
夏明朗沒有動,用力啜吸著陸臻水囊裡的運動功能飲料,不一會兒,鼓動嘴唇吐出一大口暗紅色的血水。陸臻看到其中夾雜的血塊,瞳孔一陣收縮。夏明朗又咬住了吸管,這一次他喝得很慢,喉節緩慢地滑動著,這是長期缺水的人必須要注意的。陸臻收攏雙臂,微微往後傾倒,好讓夏明朗靠得更舒服些。
過了好一會兒,夏明朗終於吐出吸管,雙手摸索著捧起陸臻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