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抬眼望他,他擺手道:“餓了吧,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菜,所以一樣叫他們做了一些,這是閩菜佛跳牆,川菜夫妻肺片,淮揚菜蟹粉獅子頭,浙菜東坡肉,總有一樣你喜歡吃的。”
這情景太過詭異,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加上腳下的這雙厚襪子大了一點,有點打滑,走在光滑的地板上一溜一溜的,所以,我便站在堂間沒動。
他卻沒理我,用銀筷夾了那碟東安子雞上紅得燦爛似火的辣椒放入嘴裡,慢慢地嚼了,佐著手邊的酒吞了下去,讓我看了不覺渾身冒汗。
他拿起手邊潔白的汗巾子抹了抹手,轉頭向我笑道:“將軍往日肆意疏狂,談笑間鬍匪飛灰湮滅,怎麼如今來到我的府上,卻似闖入了龍潭虎穴,再無往日的氣概?”
我倏地抬起頭來,不自覺地冷冷望著他,他卻是毫不在意,臉上含了淺淺微笑,左手兩指之間夾的銀色筷子“叮”地一聲敲在瓷盤邊緣,和著那敲著碟邊的拍子,縱聲而唱:“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他反覆地唱著後面那兩句:“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聲音越來越低,終幾不可聞,抬起臉來,卻是淚光盈盈,“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我只將目光冷冷地朝他望著,心中卻已明白,他知曉了我的身份。
他抬頭望我,眼裡有淚,卻是忽地展顏一笑:“君少將,其實那一刀下去,我並不比你心裡舒服。”
我卻是哈哈一笑,抬起左腳,先除下了左腳上的厚襪,再除右腳,這才來到那擺滿佳有的桌前坐下,自己拿了碗,夾了桌上的獅子頭咬下,道:“蟹粉鮮香,入口而化,果然不錯……”
他微微一笑,眼眸清澄如水,站起身來,親手將銀勺舀了一羹魚湯放入我的碗內,道:“試試這個,用剛剛釣起的新鮮鯉魚切片滾場,再撒上切成細未的紫菜,你一定喜歡。”
我便當仁不讓地喝了一口,點頭道:“確是不錯。”
他既不說話,我便也不打聽,他夾了一件佳餚放入我的碗內,我便吃上幾口。
滿屋的菜香馥郁,混著屋角冉冉燃香,竟有幾分溫馨和暖。
終於,我吃得差不多了,他才道:“難怪二弟會如此的喜歡你,喜歡得當初為保你一命,連聖旨都抗了,只領命將君家將查辦,獨獨放過了你。”
“叮”地一聲,恍若不覺,我手中的銀筷已然跌落,敲在瓷盤邊緣,卻又從桌上滾於地上,傳來與地板極為暗啞的撞擊之聲,他彎腰從桌下拾起筷子,卻給我重取了一雙,放在我的手邊,卻是微笑不語。
我拿起筷子,淡淡地道:“當年的事,我經過多方查證,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我這位二弟,從小就精於算計,可他最擅長的本領卻是裝好人,讓每一個人都以為他不過是一位心無大志的皇子,做不出什麼陰謀詭算之事,他這樣本領,我卻是在十三歲才學會了的,可惜已經遲了,我在皇祖母眼裡已是一個涼薄冷性之人,無論做得怎麼好,她都以為我在作戲,而我的好二弟,在她的眼裡,卻是至情至孝的,不過還好,父皇知道他的本性……你知道父皇是怎麼知道他的本性的嗎?他七八歲的時候,有位奶孃,是極愛他的,見他整夜睡不著覺,想著父皇來看他,便想辦法在父皇經過的路上攔截,以求父皇去看他一眼,可那奶孃有幾分姿色,父皇卻是看中了她,於是常常留宿於重華宮,自然而然冷落了江妃娘娘,有一日,他在荷花池邊蹴鞠,故意將球踢進池內,讓他的奶孃用竹竿去夠,可沒曾想,等她撈的時候,他就一下子將那女子推進了池內,如果不是父皇經過,叫人救了她上來,他就眼睜睜看著人家淹死,那奶孃後面知道了他的心思,故不吃藥,染了傷寒,還是死了……
他對從小對自己這樣好的人尚且如經狠心,對你,卻是破天荒的了。”
我拿了桌上的紫銅鉗子剪開梭子蟹的鉗子,用細竹扦將裡面的蟹肉挑了出來,沾上了薑末醋汁放入嘴裡慢慢地嚼了吞下,這才道:“背主求利,本就該死,只因為找了一個極好的藉口,便不用死了嗎?”
他擊掌笑道:“難怪他為你入魔,你們連想法都一樣,他從來不會抗旨不尊的,卻還是對你們在斷頭臺上換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誅殺君家將的功勞盡歸於我……”他忽地拍了一下桌子,“當時本王怎麼就那麼蠢,竟以為二弟終於讓了我一次了?到了今日我才明白,為什麼他隱於幕後,讓我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