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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便去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他孤身一人。悵然若失的鬱悶,重重地壓在他的心頭。

不知什麼時候,外邊下起雨來,簷前滴水落在青磚上,滴嗒滴塔響個不停。伍次友回顧往事坎坷多變,瞻望前途渺若雲煙,不覺兩行清淚流了下來。唉,看來我實在招了造化的忌諱,成了不祥之身。天下如此之大,卻不容我伍次友嘯傲江湖;芸芸眾生雖多,卻無緣長伴梅花。唉,他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夜,直到天將破曉,才朦朧睡去。

兗州府是山東古邑大郡名城,又是聖府所在地,所以街道整潔,市景繁華。府衙座落在城西北隅,八字粉牆,氣勢莊嚴,令人肅然起敬。

伍次友乘了一頂青布涼轎,離府衙老遠就下來了。他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來到衙前,見門口有一個書吏模樣的人正在踱來踱去,便上前投了自家名刺:“煩請稟報堂尊大人,就說揚州書生伍次友特來拜訪,”

那書吏接了拜帖,一見“伍次友”三個字,滿臉立時堆下笑來,就地打個千兒說道:“伍先生,小的給你請安了。這個事兒小的明白,太尊大人還奉了憲諭,吩咐我們四處打聽,尋訪伍先生下落呢。您老稍候,小的這就去稟報。”一邊說著,一邊就起身去了。

伍次友懸在半空的心塌實下來:看樣子,至少不會被拒之門外了。正思忖著,見府衙東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側門“呀”地一聲開了。書吏作前導,後邊跟著一位官員,白淨面皮,兩撇黑鬚,穿看八蟒五爪的官袍補服,白色玻璃頂子上的紅纓顫顫巍巍,足蹬千層底皂靴,邁著方步一搖一擺地出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像是師爺,身著黑緞褂子,頭戴青緞瓜皮帽,一副大大的水晶墨鏡戴在眼上,腰間繫的擯榔荷包一晃一晃的,卻不住地用眼打量伍次友。

伍次友一見是太守親自出迎,忙搶前一步躬身施禮:“晚生伍次友,久慕太尊大名。路過貴治,特來拜望。”

“啊喲先生,這可不敢當!”那官員忙拱手還禮,一把拉住伍次友的手道,“學生鄭春友,奉上憲指令,專訪伍先生。原以為先生已經南下,不料貴趾親臨敝衙——哦,這位是孔令培,乃是聖裔後代,學生到任後請孔兄來指點幫忙。我們適才在後衙閒聊時,還提及先生來著,不想先生已經到了,真是幸會,幸會!”

伍次友知道,這鄭春友就是安慶府鄭春明的弟弟,本來是存著戒心的,此時見鄭春友滿面春風,和藹可親,十分爽朗健談,也就放下心來。旁邊的孔令培將手一拱笑著說:“看上去,先生似乎有些清恙。正巧後衙的筵席剛剛擺上,權當為先生洗塵了!”鄭春友滿臉堆笑:“正是,先生既來了,就在敝處小住幾日。我這裡琴棋書畫俱全,一定適合先生口胃。先生若不給面子,我可要霸王留客嘍?啊,哈……”

鄭春友一邊呵呵笑著,一邊十分殷勤地將伍次友讓進後堂:“來來,這邊請,就在花廳西廂!”

可是,伍次友一腳踏進花廳,立時便驚呆了。他直愣地站在門口,面白如紙,寸步難移。原來在安慶府帶人捉拿他的平西王駕前侍衛皇甫保柱,正笑吟吟地坐在桌旁看著他呢!

皇甫保柱見他進來,哈哈大笑起身道,“正所謂‘山崩地裂無人見,峰迴路轉又相逢’!先生真是吉人天相,竟能大難不死。皇甫保柱倒要向先生祝賀了。”

伍次友勃然變色,盯著鄭春友,一字一板地說:“好一個西選官!”鄭春友挑起兩道細眉,語帶譏諷地笑著說:“先生誤會了。學生十載寒窗,兩榜進士,殿試選在二甲十一名,雖不及先生尊貴,也是斯文中人!先生不必驚惶,請放懷入座,我們還是邊吃邊談吧。”

“好吧!”到了這一步,伍次友心知已入銅網鐵陣之中,心一橫徑直坐到了首席,舉杯一晃飲了,見席上熊掌、烤豬便笑道:“這兩樣東西,燒得好是佳餚,燒不好一口也吃不得,沒有一百兩銀子是辦不來的。既蒙諸位如此厚愛,不才可是要佔先了!”說著便夾起一炔烤豬肉來在口中品嚐,笑道,“久病思食,品此佳味,真是福氣。令培先生,你祖宗說‘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恐怕是言過其實吧?”

皇甫保柱看到伍次友如此氣概,站起身來為伍次友斟滿一杯酒:“痛快!先生真是雅量高致。不才在平西王麾下十餘年,很少見到如此豁達之人!”孔令培剛才受了伍次友的挖苦,心裡很不是滋味,便乘機回敬了一句:“保柱將軍到此已有三個月,專等先生訊息,不想先生自己卻來了。”

伍次友將杯在桌上平平一推,冷笑道:“哼!那是伍某時運不濟,碰上了你等奸邪之徒,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鄭春友乾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