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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火光一卷,如龍行一般的狂流,洶湧而去。青王的宮殿迅速地沉入了一片銀盔鐵甲之中。

摩羅帶著人馬闖入溫泉,看見公子清任、湘夫人、息夫人,還有死去的青王,一池的血水。

摩羅斷喝道:“湘夫人弒君,論罪當誅!”

公子清任輕聲咳了一下,淡淡道:“並非湘夫人。但——”清任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刺客卻是湘夫人放走的。”頂著縱容刺客這樣的罪名,湘夫人也不容易撇清吧。

湘夫人站了起來,靜靜地瞧著清任,“你錯了。”

清任心裡一緊。雖然此時,千軍萬馬都聽他的號令,青夔幾乎已經在他的股掌之中。但是湘夫人的聲音,仍是他最最畏懼的。他不由苦笑,是什麼使得他一生都鬥不過這個女人?

“清任,你進來的時候,王已經斷氣了。你並未看清是誰殺死了他。”湘夫人極為平靜,“我讓你放那個女子離開,是因為——真正的兇手是我。”

聽見這幾個字,公子清任幾乎窒息過去。真正的兇手是她?

他緊盯著她,沉聲道:“真的是夫人你,殺死了父王?”

湘夫人抬起頭,看見遠處如水的夜空,有幾絲淺淺的流雲飄了過去。然後,是永遠的空寂。

“是我殺了他。”

公子清任不能夠思考。她為什麼要自承弒君?為什麼?為什麼?

他根本不相信是她動的手,卻連反駁的依據都找不到。原來他竟然還是一點都不瞭解這個女子,這個他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的女子。

現在他應該說什麼?

“我理當受罰。”湘夫人依然是淡淡道。

摩羅一揮手。士兵們衝了上來,用刀劍逼住了湘夫人。

這正是他們所要的結局。然而就連這樣的結局,也是湘夫人自己安排下的。清任茫然不語。湘夫人的臉沉靜猶如天邊的殘月,而眼神異常的遙遠。

他感覺自己的胸膛中,有什麼東西碎裂了。永遠地碎裂了。

“帶她回蒼梧苑,關起來。”公子清任木然道。

“不,不是你——”沉默多年的息夫人,忽然喊了一聲。她覺得那聲音不像是從自己的喉中發出來的,然而她畢竟喊了出來。她覺得還有話要說。武襄沒有說完,湘夫人也沒有說完,不能就這樣算了。

可是,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躲在廊柱後面的息夫人第一次發出了聲音,甚至連同公子清任,也不曾看他的生母一眼。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湘夫人,在士兵們的簇擁下,從容地走出了晴嵐閣,薄薄的白色裙裾拖在殷紅的地毯上。

天色微明的時候,公子清任從蒼梧苑的後門出來,臉上還殘留著的淚痕。他想起湘夫人竟是那樣的決絕。無論他怎樣哀求,怎樣哭泣,她始終一口咬定殺死青王的兇手是她自己。

其實公子清任當然知道,真正的刺客已經離開,甚至他也不關心父王的死。在湘夫人走出晴嵐閣的那一刻,他忽然強烈地感到,他是那麼的需要湘夫人活下去。

但是湘夫人很堅決,一如她二十年來在青夔朝中參政的一貫作風。甚至當清任狠下心來,痛斥自己,湘夫人也只是微笑著撫摸他的頭髮,並祝福他成為一個好的國君。那種慈愛的態度,一如清任小的時候,在她身邊唸書識字一樣。

“母親,這究竟是為什麼?”清任的眼中漾出淚水。

湘夫人沒有回答。

清任記得那個刺客的臉,有著和湘夫人一模一樣的美麗和憂傷,衣袂之間流動著江南的芬芳。在他的猜測中,那個神秘的女子和湘夫人有著密切的關係,猶如她的影子。

“那個人是誰,你為何護著她?”

湘夫人微微笑著。那個荷衣蕙帶、額現新月的少女的出現,令她悲欣交集。她想她的使命終於可以完成了,不如歸去。在這最後的時刻,她不能讓清任和季蓀結下冤仇。

“清任,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來疼愛,就像疼愛那一個……我很早以前失去的孩子。你不必難過。如果將來你真的惦記我,就請遵守我和你父王的約定。”

她用這樣的結局,令他終身不敢忘記。

公子清任立在晨風裡面,努力地呼吸著,想讓清涼的空氣讓自己平定下來。他沒有注意到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悄然走入了蒼梧苑。

一個時辰以後,朝陽的光輝酒滿了清冷荒涼的院落,零落的花瓣上銜著幾粒露水。清任躊躇一回,悄然推開緊閉的屋門。

悠長的白練在風中斜斜飄過。雕樑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