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彥華的預感是不錯的,在南唐軍隊翻越麒麟山的時候,守城士兵就覺察出不對了,緊接著,太湖之上、由遠而近,戰船擂鼓、銅鑼震天,傻子都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長興經略使鄒濤,字平波,年逾六十,十幾歲入伍,雖然官位一直不高,卻也稱得上是“三朝元老”。
斥候來報,西邊山巒、北邊湖面均出現異常,這位老將當即就斷定,壞了,唐軍這是“不宣而戰”!
老將一邊披甲、一邊吩咐——
“傳令,守城將官悉數到西關城樓待命!”
“傳令,快馬加鞭,前往湖州送信!”
“傳令,城中百姓在軍籍者,全部到城牆之下!”
“傳令,封鎖沿湖碼頭!”
四道軍令完畢,鄒濤大踏步走出衙署,縱馬向西關奔去,跑到一半,整個長興縣城就騷動起來了!
孩子的哭聲,婦女的嚎叫,野狗的狂吠,官軍挨家挨戶踹門,讓青壯年出來,老嫗老翁苦苦哀求,拉住自己的兒孫的手。
這情景,簡直就是《石壕吏》的真實寫照!
鄒濤見狀,又恨又憐,恨南唐不宣而戰、侵犯吳越,憐百姓疾苦、骨肉分離。
其實,鄒濤的心中還有一種情感,他不願意承認罷了,那就是“怨”,埋怨的怨,孃的,這些刁民真是好日子過慣了、活得太舒服了,真以為天下太平嗎?!
猛然間,鄒濤一勒韁繩,對身後小校吩咐:“你去傳信,凡是在軍籍者,若不迎戰,就地正法!”
“得令!”
來到西關城樓,主要守城將領四人,已經到齊了,推官蔡嶺,行軍司馬鮑君福,經略支使兼長興掌步軍將軍鄒延興,以及西府巡管李鐸。
鄒濤沒有理會眾人打招呼,雙手攀著西關城牆,遙望麒麟山方向,星星點點、火光搖曳,看著稀稀拉拉,似乎人數很少,可老將單憑行軍長度,就判斷出個大概。
他面色凝重,轉頭說道:“諸位,本將已經派出快馬,前往湖州送信求援,相信援軍很快就到。”
西府巡檢李鐸一拱手:“老將軍,是否小題大做了?軍情尚未核實,直接派人前往湖州,恐怕唐突。”
李鐸的身份,是杭州(西府)中央政府特派的監督員,他考慮事情,先是從錢氏王族的角度出發。
錢弘偡是宣武軍節度使,治所就在湖州,統管長興、安吉、德清、烏程四縣,換句話說,鄒濤這個經略使,是在錢弘偡手下當差的。
李鐸為什麼質疑呢?很簡單,錢弘偡不在常州,人在杭州,陪著王兄錢俶呢!人不在其位,這時候要是出了事兒,面子上總歸過不去。
原本,李鐸以為自己一發問,鄒濤至少要有點顧忌,誰知道,鄒濤根本沒搭理他,接著說了一句——
“諸位,本將已經命令全城封閉。有什麼要留給家人的話,最好寫下來!”
寫下來,就是寫遺書的意思!
這太不吉利了,仗還沒打呢,先安排身後事了。
“父……”
鄒延興剛要說什麼話,被鄒濤瞪了一眼,憋了回去。
兩人是父子,鄒延興很清楚老爹的脾氣,他這麼說,長興看來是凶多吉少。
見氣氛緊張,鮑君福尷尬一笑:“平波,何必如此嚴肅,唐國每年都有小動作,想必這次……”
“鮑司馬,你我共事多年,本將可曾有過一次,拿軍情開玩笑?”
鮑君福臉色微變:“這麼說,唐國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鄒濤用手一指:“諸位,來犯之敵,至少上萬!”
話剛落音,身插令旗的斥候快步跑過來——
“報!太湖之上,出現上百艘唐國戰船,正向岸邊逼近。”
“不必管他!”
李鐸也沉不住氣了:“平波,水上來犯之敵,必定更加兇險!還是快派人出城阻擋吧!”
鄒濤一按自己的寶劍,厲聲說道:“太湖之敵,不過是虛張聲勢!諸位好好想一下,唐國在太湖能有多少戰船?不必理會!”
一直都沒說話的蔡嶺,走到斥候跟前,低語幾句,斥候立即下去了。
“鄒老將軍,已經吩咐毀掉壕橋了。”
眾人一驚,城頭壕橋毀掉,誰都別想出去了!
唯有鄒濤點頭:“好,蔡推官,麻煩你到城中監督,凡是在軍籍卻畏戰不出者,斬!”
在眾人驚訝的表情中,蔡嶺平靜地施禮,然後退下了,他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