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父子,如同兩個脖子被攥著的鵝,呆愣愣地看著掛好的匾額。
自家的匾,是紅色的底,金色的字,看著富麗堂皇、喜氣洋洋。
送來的這塊匾,漆黑的底,雪白的字兒,怎麼看都彆扭,這確定是送給活人的?
還有,“勉善成榮”四個字中的“善”字,咋一個點都沒有?一點善都沒有!
柳人秦好歹是秀才及第,這種文字小把戲,他猜得透,頓時心跳加速、腦袋冒汗,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
這可是皇帝御賜!
“之林,你去通知別院的祝仁質,千萬不要出來!”
“是,父親!”
柳之林一閃身,退了回去,柳人秦一轉身,面對送匾額的人,硬生生地擠出來一絲笑容,用黑土的話說,比哭都難看。
“各位軍爺,在下柳人秦,敢問哪位前來送匾?”
話剛落音,一群軍士當中走出一人,黑臉長髯,雖然是常服打扮,但風度氣質,一看就是行伍之人。
“柳家主,在下奉命前來送御賜匾額,恭喜恭喜,順祝柳家主千秋之喜。”
見來人說話客氣,柳人秦情緒放鬆一些,拱手問道:“閣下是?”
“在下江南都督府參議,段處常。”
“哦,段參議,老朽賤歲,怎敢勞煩大駕?煩請告知,這御賜匾額……”
段處常面色喜悅,絲毫沒有異常,說道:“江右柳家的盛名,早已經傳入了金陵,皇帝陛下得知柳家世代經營慈善堂,每逢災年,還賙濟窮人做善事,所以才獎勵這塊匾額。”
柳人秦的臉,如同調色盤,聽完這句話之後,紅一塊、白一塊、綠一塊的,姓段的,你以為我是傻子?
“皇帝陛下天恩,小民受寵若驚!只是……這匾額……”
段處常心中冷笑,臉上粲然,解釋道:“柳家主,勿要見怪,這黑底白字的匾額,確實不多見。”
何止是不多見,這它奶奶滴是給死人用的!
“段參議,小民遵紀守法、安善良民,皇帝御賜之物怎會如此……不吉利?”
段處常臉色一沉,說道:“柳家主,這是何意?莫非是嫌棄御賜之物!”
“非也,非也——”柳人秦強忍憤怒,說道:“小民實在不明白!”
段處常解釋道:“柳家主,你莫非忘了,先帝賓天還不滿一年!”
李璟駕崩於洪州,因為登基倉促、嶺南不穩,李煜沒有大操大辦,但是筠州距離洪州這麼近,訊息傳播的也快,地方官員為了表達忠心,也讓老百姓戴了三天的孝。
柳人秦猛然想起,結結巴巴地說:“難道,是因為,聖孝為服滿?”
“哼,先帝孝期為過,皇帝御賜匾額用黑底白字,難道不妥?”
“妥,妥極了。”
柳人秦臉色稍稍好看一些,又忍不住問道:“段參議,為何這善字……少了四點?”
“虧你還是秀才出身,古人云,大善若水,皇帝的意思自然是“四點水”怎麼能表彰你的善心,更是勉勵你善無止境!”
柳人秦長出一口氣,臉色好看許多。
“如此說來,是小民才疏學淺,誤會了,誤會了。”
段處常冷笑道:“柳家主,你似乎忘了什麼吧?這可是御賜之物!”
“啊?”
柳人秦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只顧著生氣了,對啊,這是皇帝御賜,得第一時間磕頭謝恩!不僅是自己,全家一百多口子都得出來,磕頭謝恩!
“段參議,小民愚鈍,這就命人準備香案!”
很快,柳人秦一家老小,一百多口子,在莊嚴肅穆的氛圍中,對著黑底白字的匾額,磕頭跪拜、感謝天恩!
說實話,他們真應該謝恩,畢竟,沒有多少人有機會對著自己的墓碑叩拜的……
一番折騰之後,柳人秦邀請段處常入院,好歹,來者是客,要盡地主之誼。
“柳家主,在下奉命行事,不便打擾,不過,有句話還要送到。”
“段參議請講。”
“此乃聖諭——”
柳人秦立即又率領全家老小跪下了。
段處常冷笑,然後朗聲宣佈:“江右柳家忠君愛國、行善積德,今江北戰事正緊,偽周意圖侵犯大唐,柳家一族,既為天下商人之表率,應進獻財物以援軍,日後論功行賞!”
“小民謹遵聖諭!”
段處常熱心地將柳人秦扶起來,說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