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弘億說得不準確。
錢弘偡不是回不去湖州,而是,完全沒必要回湖州。
此時此刻,就算給錢弘偡配一輛仰望u8,一路開到湖州城下,也正好趕上“城頭遍插大唐旗”。
臘月初八,長興城破,一支唐軍沒有參與打掃戰場、分享戰利品,也沒有停下腳步,這支隊伍,就是“消失的寧國軍”。
臘月初九,屠城的恐慌,已經從長興蔓延到了湖州地區,防禦使杜建孚立即向杭州方面寫信求援。與此同時,齊象率軍進入了龍華山地區,六千人馬隨即引入山林。
臘月初十,也就是李景達騷擾清溪河口的當天,杜建孚率領鎮軍一千、都軍三千,火速支援長興。
事實上,南唐軍隊出現在長興西關的時候,鄒濤已經派人給杜建孚送信了,要求增兵。但是,由於宣德軍節度使錢弘偡不在湖州,他不敢妄動,同時也認為,長興有鄒濤、鮑君福駐守,支撐半個月是沒問題的。
誰能預料,長興連半天都沒支撐下來!
所以,長興城破的訊息,杜建孚是從逃難百姓口中獲悉的,當下,也不顧的僭越與否,親率軍隊支援,副將正是烏程經略使鄭松林。
同日,清淮軍分三路,左右兩路人馬,分別進攻安吉、德清,鄭彥華親率中路軍五千,浩浩蕩蕩、招搖過市地向湖州開拔。
兩地距離,四十里而已……
雙方誰都沒能如願,到達想要去的城池,反而在龍華山南麓,碰頭了。
安營紮寨,兩軍對壘,斥候出動,打探訊息。
當得知對面領軍將領是鄭彥華的時候,杜建孚輕蔑一笑,說了句——
“我當是誰,原來是屠貓將軍。”
聽說過屠龍、屠虎的說法,用來彰顯一個武將的勇猛,用“屠貓”來形容一軍將領,著實是侮辱人了,貓再厲害能有多大個頭?
明代《汀州府志》記載:“彥華少隸節度使李弘義帳下,嘗射殺乳虎”,乳虎,就是小虎仔。
杜建孚何敢如此自大?因為,他的確很猛。
“湖州杜氏”在吳越時期,也是一個大家族,它的創始人,正是“八都兵創始人之一”東安都將領杜稜。
杜稜是杭州人,早年追隨錢鏐,在大名鼎鼎的“越杭戰役”中,屢次擊敗淮南軍,先後擔任過鎮海節度使、潤州司馬、兩浙諸軍都指揮等,光啟三年,擔任湖州制置使之後,就將湖州作為自己的基本盤(小藩)。
杜稜有三個兒子,杜建徽、杜建孚、杜建思,《十國春秋·卷八十四》對這三人的評價是“皆以武藝稱焉”。
公元961年,三兄弟已死其二,杜建孚還活著,卻……比較尷尬,他治理內部事務不如大哥杜建思,武力值不如二哥杜建徽,客觀地評價,正如《十國春秋》裡寫的“往來經度二兄其間”,說好聽點,文武雙全、面面俱到。說難聽點,一瓶不滿、半瓶晃盪。
烏程經略使鄭松林補充道:“杜將軍,這個鄭彥華,昔日是閩將,世居福州。”
烏程是縣級單位,歷史上,也出過名人,比如孫權的孫子、東吳最後的皇帝孫皓,就曾在烏程封地,成為“烏程侯”。
地方實在不大,吳越期間,完全就是湖州的附庸,一州一縣的城池,也幾乎連成一片。
杜建孚說道:“本將知道,他還在李儒贊手下做事。哼,李儒贊如今都歸順我國,他算什麼東西。”
鄭松林附和:“鄭彥華雖沽名釣譽之輩,可長興既破,也不可掉以輕心,畢竟……”
畢竟,鄒濤可不是酒囊飯袋!
杜建孚微微點頭,說道:“烏程都兵搶佔高位,抓緊徵調附近民夫,修築工事。”
“將軍,不進攻嗎?”
“唐寇僥倖獲勝,如今氣焰正盛,要避其鋒芒,先要堅定守住龍華一線。”
鄭松林一皺眉:“我軍兵力,並不佔優勢。”
“無妨,三日之內,秀州、杭州援軍必到!”
“不過,看唐寇的樣子,是打算速戰速決了。”
一經提醒,杜建孚站在高處,眺望之下,也不由得心中震撼——
遮天蔽日的唐軍國旗,一片鮮紅,如同漫山遍野盛開的凌霄花。
突然,唐軍出現了變化——
佇列整齊,口號統一,就連踏步之聲,也保持著相同的節奏。
暮色餘暉,落在一排排鐵甲之上。
長槊如林,在煙塵之中起起落落。
最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