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己說的,也不是官員想聽的,更不是老百姓想聽的。
於是,他決定再打一針強心針——
“我吳越與大周乃兄弟之國,多年來,同仇敵愾、相互扶持。”
“多番大周攻伐唐國之戰中,我吳越身影相隨,早已結成血盟。”
“日前,我吳越大軍四萬,渡江支援大周,如今,戰局已定!”
“沈承禮、胡琛、鮑修讓等將領,少則三日、多則五日,必然能夠殺到蘇州城下!”
這才是想聽的!眾人一陣喧譁,言語中夾雜著喜悅情緒。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關鍵的時候,還得依靠吳越自己的軍隊,才靠譜!
在場的官員,大多知道胡琛是何許人也,他爹胡璟,他爺胡思進,那可是都是吳越歷史上知名的悍將。
藥吃完,針打畢,接下來就要動真格的了。
錢文奉一聲虎嘯:“韓德輝!”
“末將在!”
“子城兵力現有多少?”
“牙軍兩千,鎮軍兩千,都兵一千,籍軍七千五!”
此話一出,眾多官員都哆嗦了一下,心裡暗道,韓德輝,你放屁!
牙、鎮、都三軍不說了,籍軍哪兒來的七千五?子城裡面,一共就兩萬餘人,難道,你的意思是全民皆兵?
沒錯,韓德輝就是這意思,準確點說,錢文奉就是這意思!
孃的,老子都被圍了,什麼是兵,什麼是民?全城皆兵!
可問題在於,兩萬人中,有七八千都是官宦、權貴、豪強、世家的人,好吧,你說下人、家丁可以算進去,難道,自己家人也要算進去?
人嘛,多少都有點私心,雖說到了“考驗你們的時候”,可一想到慘烈的結局,不少人心有餘悸、冷汗直流。
錢文奉咬牙說道:“好,存亡危機之秋,凡有不聽調令者、不積極應敵者、隱匿避戰者,連坐治罪!”
這相當於直接判了子城所有人的死刑。
要麼戰死,要麼被殺,自己選。
錢文奉一聲龍吟:“邵可遷!”
“末將在!”
“唐軍動靜如何?”
“沿干將河設定防線,驅趕百姓,試圖堅壁清野、集結大軍,對子城構成包圍之勢。”
錢文奉臉上的肌肉抽動一下,一把握住肋下寶劍——
下令:“城外一十三營,邵可遷、戴惲、韓德輝率三營,駐紮於北、東、南之外。”
又令:“錢文惲、錢文偉,各率三千籍軍,駐守子城東、南城樓,嚴守城門!”
再令:“韓德輝負責城中軍械、兵源,王元之負責糧草排程!”
後令:“各司衙門官員,一律嚴陣以待、上城督戰!”
“得令!”
錢文奉緊了緊自己的戰袍,說道:“子城北門,本相率剩餘軍隊,親自把守!”
一國郡王都要玩命了,這下,都得陪著。
最後,錢文奉拔劍怒吼:“人在城在,誓死不降!”
眾官員齊聲:“人在城在,誓死不降!”
外面的唐軍,隨時都可能殺過來,陣前的軍事會議不能開的太久,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趕緊散了吧!
人撤了之後,錢文奉也撤了——命人把自己一身戎裝道具給撤了——實在是勒的難受。
寬衣解帶,短短一會兒功夫,裡面竟然全都是汗。
揮揮手,讓僕從下去,又揮揮手,讓牙將也下去。
在場的,就剩下一個人,錢文偉。
錢文偉在史書之上,只有一筆的價值,雖未王族成員,也不過掛了個“散騎常侍”的閒職,不過,優點倒是有一個“處兄弟間和睦能盡禮。”
“近前來。”
錢文偉上前,恭敬地說:“相使,有何吩咐?”
錢文奉彷彿一下子蒼老了,眼角噙溼,鬚髮凌亂,喊了一聲“六弟。”
錢文偉嘴唇蠕動一下,還是喊了聲:“相使。”
“我讓你去守在南門,知道是何用意嗎?”
“……還請相使明示。”
“你應該想得到。”
錢文偉當然想得到,子城南門,一里之外,就是葑門。
若城外運河開啟通道,錢氏家眷就能快速出葑門、逃出蘇州。
只是,剛剛錢文奉還信誓旦旦、一臉無畏,喊著要“與蘇州共存亡”的口號,自己一說出口,就是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