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地鐵上還空空蕩蕩,座位可以隨便挑。兩個人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坐下,對面是另一對情侶,女孩正依偎在男孩懷裡補眠。
杜子航掃了他們一眼,悄悄地把手環在自家師父的肩膀上,用力往自己懷裡靠了靠。桑梓涯卻推開了他,低聲說:“別鬧了,被人看見了像什麼樣子?”
杜子航努了努嘴,同樣壓低了聲音:“人家也不怕被人看見啊。”
對此,桑梓涯的反應是翻了個白眼:“廢話,那能一樣麼!”
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情侶麼。杜子航自己這麼想的。
地鐵沿著軌道執行起來,沒過幾站便變得熙熙攘攘,看上去已經是沒有空位的模樣了,但是每過一站,總會有無數的人流湧上,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縫隙,把自己塞進去。
某一站上來了兩位老者,看上去都是六七十歲的年紀,互相扶持著,被人流擠著湧上地鐵。桑梓涯見了,忙招手:“大爺,過來坐吧。”說著,他就站了起來。
“不用不用!”兩位老爺爺倒是中氣十足,儘管呼吸有些粗,怕是被擠得夠嗆,“再過十年,我再讓人讓座!”
“大爺您快來坐下吧,我們年輕。”桑梓涯順著人流把自己擠了過去,杜子航倒還是坐在座位上。他敏感地察覺到右前方有個大男孩緊盯著桑梓涯空出的位置,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靠了靠,把兩個位置都佔下。
直到桑梓涯攙扶著老爺爺過來,他才讓起身來,讓兩位老人都坐下來。
那個覬覦著座位的大男孩狠狠地瞪了杜子航一眼,不過杜子航視若無睹,抓著地鐵門旁的欄杆,眼神看向別的地方。
終究還是有座位來的舒服,兩位老人撥出了一口重氣,笑了出來。桑梓涯抓著地鐵上頂吊著的扶手,在地鐵到達下一站的時候剎車時搖晃了一下,杜子航乾脆瞬時攬過他的腰,這下子桑梓涯不得不靠在他身上了。
杜子航得意地笑了一下,桑梓涯對自家徒弟越來越無語。跟身後的人擠得背貼著背,他也不好意思掙扎,免得被後面的人發現,只好預設了杜子航的這樣的舉動。
儘管周圍沒有人注意,但坐在對面的老人卻把杜子航的這點小動作盡收眼底,半開玩笑地說:“小夥子們,感情倒是好啊。”
“倒是想起咱們年輕的時候了。”另一位老人搭腔。
“呿!”開始說話的老爺爺不服氣地模樣,“咱們年輕的時候——你是說咱們一起插隊那會兒?那是感情好?那是你欺負我吧!你可沒少讓我幫你幹活。我現在這腰上的毛病喲,全是被你那時候折騰,給累的!”
雖說是抱怨,但老者臉上居然有著笑意。
另一位老爺爺不樂意了:“我這不一回城就進修學醫了?我是為誰?還不是為了你?”
兩位老人你來我往,互相埋怨著,又互相表功,把自己為了對方做的事一件一件數出來,聽得周圍的人直髮笑。忽然,杜子航咬著自家師父的耳朵,輕聲說:“桑哥,沒準以後,咱們也是這樣呢。”
“那得多少年以後啊……”桑梓涯這麼問。
“也就五十年吧?”杜子航有些不在乎,“沒準,還要一起過七十年、八十年呢?”
哪一對戀人不想著天長地久呢?杜子航把身旁的人看在眼裡,在他的臉上描繪著皺紋的模樣,腦子已經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後了,十年,二十年……六十年,七十年……很久很久。
最近是開學的高峰,在3P大學的時候,有一幫提著箱子的學生模樣的乘客下了地鐵。兩站後,到達B大,又是一批學生要離開了。
桑梓涯沒打算送出地鐵站,想著直接坐反方向的地鐵回去,於是這裡就是兩個人分別的地方了。
杜子航格外不捨,桑梓涯跟他揮手告別好幾次,才好不容易送他出了地鐵口。隔著機器柵欄,杜子航一步兩回頭,最終還是消失在了自家師父的視線裡了。
他磨磨蹭蹭地,已經是宿舍裡最後一個到校的了。
在宿舍門口碰見舍友歐不羈,對方驚訝了一下:“喲,肚子,你不是寒假申請了留校麼?怎麼這兩天都沒看著你的人影啊。”
“他被姦夫收留了好嗎,樂不思蜀了,哪裡還記得咱們哥兒仨啊!”門內的方青驊耳朵尖,帶著耳機都能聽見門口歐不羈的話,隔老遠誹謗杜子航見色忘友。
“滾,打你的遊戲去。”杜子航進得宿舍,在方青驊腦袋上拍一下,把箱子往地上一扔,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鋪。寒假處時被桑梓涯直接領回家裡了,床鋪暴露在空氣中整整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