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床上的慕若言嗆出四五聲咳嗽,迸出兩三滴血跡。
本仙君在東郡王府侍候他很悲哀地成了習慣,一伸袖子替他擦了。慕若言閉著雙目,斷斷續續道:“李思明,你看我此時……會變成什麼鬼。”
我道:“施主,貧道道號廣雲子。施主放心,有貧道在,一定讓施主病去春來。”
慕若言枯瘦的手指一把握住我的袖口:“咳咳,我害了你性命,你卻要留著我的命讓我受罪,也罷,這是我該有的報應……報應……”
喔,看來還聽得進話。
衡文打了個呵欠,“道長慢慢診治罷,在下要先去睡了。”轉身出門。
我挪了挪,將袖口從天樞手中扯出,從床沿上站起。掌櫃的急切切道:“道長,如何?”
我掂須搖頭:“不太妙,這位公子身有痼疾更兼心病,貧道要先回房靜思,明日清晨方能有方子。不知貴店中可有燕窩,先煎一碗讓他服了罷。”
掌櫃的道:“那位大爺來的時候倒帶了幾斤燕窩,尚有存貨。”小夥計們伶俐,立刻去煎。掌櫃的恭恭敬敬送本仙君進客房,吩咐扛出嶄新的木桶備一桶洗澡水,還贈送了兩碟乾果做宵夜。
我出慕若言的房門前還回頭看了他一眼。昏暗的油燈下一個蠟白的人影躺著,倒像個紙人。
我出門,他也未再說過什麼。
和我的客房門挨著的應該是衡文的客房,房門掩著。我看了一看,向掌櫃的道,那個嶄新的木桶和洗澡水送去給這位公子洗罷,將他房裡的被褥枕頭也換成嶄新的。這位公子是位金貴人物,一概東西都要嶄新最潔淨的,他出得起錢。
掌櫃的當然一應聲地答應了。等我也洗涮完畢,滅掉油燈,在床上躺好,將銅八卦合在手心,脫出真身。
一路行來,都是兩間客房,廣雲子一間,我和衡文一間。他不來提我,我只好去找他。
衡文的房內也熄了燈,我在黑暗中向床上摸,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兒,道:“診治完了?”
我乾笑,“完了。”搓一搓手,“你裡面讓讓,給我騰個地方罷。”
衡文嗤了一聲,挪動少許,我趁空躺下,拉了個被角來蓋。衡文道:“天樞病得不輕,我看只剩下一口氣吊著。他的病恐怕凡間的法子治不了,玉帝又不準用仙法治他。不知道廣雲子道長有什麼靈方醫治?”
我說:“對付著看看完了,治不了就讓他吊著。”
衡文輕聲一笑:“你捨得麼,今天天樞嚷的那幾句話,讓你把那一刀全抹過去了罷。說是讓他吊著,你心裡莫不是已經有了算盤?”
我不敢接腔,衡文估測我卻估測對了,我心中其實有個算盤。
窗外隱隱有風響。這動靜我熟悉得很,已經跟了我們一路。衡文輕聲道:“你打得,可是這個算盤?”
有風聲,有細微的悉索聲,之後萬籟俱寂。一個時辰後我輕輕開啟房門,門檻邊果然放著一束扎得整整齊齊的靈芝草。這種靈芝草又叫金羅靈芝,很名貴的仙草,而且雖是仙草,卻長在凡間,我在天庭也只見過幾回。
這束靈芝草是送給衡文的,送草的就是思慕衡文的那頭不怕死的斷袖情種狐狸。
話說我和衡文剛出尚川城就被這頭狐狸鬼鬼祟祟地跟著,毛團兒很有辦法,半夜總能摸進我和衡文住的客棧,在房外徘徊凝視,再放一把金羅靈芝。
金羅靈芝可以去濁氣,養元神,狐狸大概是擔心衡文被我拖在這紅塵濁世中沾了塵埃,故送此物。
本仙君是個慈悲的神仙,可嘆世間多情種,此事我便當它是浮雲。衡文拿了靈芝後總一笑收入袖中,也裝作不知道是它。於是狐狸至今仍認為自己隱蔽得好,日日如此。
我拿著靈芝回床前,對衡文賠笑:“可能將此物分我一兩片?”
衡文懶懶地道:“就知道你想拿它救天樞。你若想要就拿罷,只是我再羅嗦一回,宋珧元君下界可是來設劫不是救苦救難的。棒打鴛鴦眼看被你做成了情動佳人。你心中要留個分寸。”
我揣起靈芝草躺回床上,道:“雖然天樞星君後來與我有些樑子,但當年畢竟也救過我一回。總要還他這個情。”
第二十七章
我宋珧元君最不樂意欠別人的情,尤其是後來有些不對付的天樞的情。
許多年前,我剛剛升做廣虛元君,有一次衡文到西天佛界做法道會,我在天庭寂寞,便去碧華靈君處吃茶,看他養的仙獸解悶,恰好有一條獨角龍修仙岔道,走火入魔,發起狂來。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