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魔族?”
那人拱手道:
“非也。魔乃獸族經魔界煞氣演化而來,我族千萬年守在此地,不曾得其機緣。”
說著放出部分氣息,比之一般妖魔,確實介乎其間。
姜世離知悉他身份,心神略寬,道:
“你一族為何沒有去往魔界?”
那人見姜世離信其言,俯身恭敬道:
“大神力戰神、人二族,惜敗退逐鹿,我族一路緩行壓後,到大神打破異界通道,欲穿行而過時,軒轅氏率兵將殺至,大神憑一己之力與其相搏,致使異界動盪,豁出道道裂隙,我族最靠近罅隙溝壑,不慎墜入其中,醒來時便來到此地。或是修行法則不同,我族雖保有神農血脈,後世卻漸與此間靈氣相契,故似魔非魔,若非全力施放,恐難辨別。”
至此,姜世離戒心盡去,點頭道:
“如此,尋我所為何事?”
面對同族他始有神情。
那是但憑血脈締結無法逃脫的聯絡。
縱使被利用欺騙,卻也叫他認清自己——
他是魔,徹徹底底的!
那護衛眼神一閃,神情略有遲疑,隨即堅定道:
“我族雖在此安生立命,然祖上有訓,若遇同族蒙難,必不離不棄;若有幸得見大神後人,必誓死相隨,若違此誓,天誅地滅。故,魔君在上,容我敬拜!”
言罷屈膝跪拜。
姜世離托住他兩手臂,搖頭道:
“不必如此。魔君之稱,不過一時權衡,況既為蚩尤之後,理當護衛同族。”
“這……”
見他仍有顧忌,姜世離擺手道:
“無妨。你喚何名?”
“我名曾然,乃護衛長老親衛之一。”
曾然退後半步,愈顯恭順。
他與姜世離面對說話,不曾抬起半眼。
那是難以言說卻合乎情理的直覺,來自眼前人身上。
有一股承繼血脈的力量讓毛孔髮膚都在戰慄。
獸族天性,以強者為尊,故蚩尤悍勇,甘為他後。
比權勢威懾更能攫取血性中潛藏的忠誠。
一如姜世離。
他站在那裡,不屑言、不肖語,便敬畏、臣服,無一分膽怯猶疑。
曾然低垂下眼,視線止乎足踝,聽姜世離聲音道:
“曾然。好,我且問你,你一族情形如何,適才你與同僚耳語,是為我身份一事?”
“稟魔君……”
“我名姜世離,喊名姓即可。”
姜世離打斷他道。
他不慣受人敬仰,何況魔君之名非他本意,只是當時必行之事。
與姜世離而言,淨天教眾即是他親族,是他惟有歸屬,他甘為之舍盡一切。
曾然見他神色,始猶豫道:
“姜……”
他著實喊不出口,索性改口道:
“……此地人獸分離四散,互不侵擾,我族居於西北戊地,依族中規矩,每數年派選侍衛若干來此協助風山長老。千百年來,雖難再回大神身邊,也算安居樂業。”
頓了頓,續道:
“半月前,族中長老來信,言此地將有□□,囑我等小心行事——果不其然,六七日前風山頂紫芒忽閃,驚雷道道,山中仙魔之氣暴漲,我等有心查探,礙於聖山屏障,始終進不到谷中……”
姜世離似不關心當日事,止住曾然,凝眉道:
“你一族如何能感受聖山氣脈?”
夏侯瑾軒曾言二十年前事,村中人並無印象——
還是這山中異象,僅常人難以感知?
曾然點頭道:
“稟魔君,獸族耳目聰敏,凡人難及,聖山靈氣充盈,人獸廣為吸納,然人不經修行,便覺與呼吸無異,自不及我族警醒。”
他不自覺又改口稱魔君,姜世離分心他事,一時不察。
曾然見他兀自沉思,遂停頓下來,靜立一旁。
姜世離思忖片晌,道:
“你與夏侯瑾軒……可算相熟?”
曾然微微一怔,道:
“尚可。瑾軒為長老所救,又能進出聖山,故常來此地送藥。”
姜世離滿意道:
“如此,二十年前他如何被救下,你可知曉?”
老者之言不過片面,他信與否是其次,重要是能經得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