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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幻境終醒,與君決絕

響。

“師硯,你……食言了。你說,讓我在睜開眼睛的第一刻,看見的就,就是你。”

“你說,那是……最後一次,不告而別,否則便,便死於我劍下。我手下留情了,請你守,守諾,對蕭影,也……”

“我……我想,回家,想回青州。請你,讓,讓他帶我回家。”

“沒有你,我要他做什麼!我要的從來就是你!”

他大顆的眼淚混著臉上的殘血與嘶吼,滑落鮮血浸溼的脖頸,留下一道道白痕。

許是風大,他沒有聽清她失焦雙目下低低地喃喃。

“李焉識他……與我沒有關係的,真的沒有。你不要為難他……他,很忙,沒有空為難你的。好好活……好好地……活……”

“對,還有藥,我這回,備了顆藥。吃藥……吃藥就會好了。”

他似是想起什麼,慌亂地從懷裡掏出個沾滿血漬的瓶子,用力過猛,一枚藥丸滑落在手裡,又骨碌碌滾落在地上。

他神色張惶俯下身子去夠,胸口的鮮血順著劍刃流下。待拿到,他鬆了口氣,又在身上擦了兩下,吹了吹,放在她唇邊硬是要塞入。

她聞得他聲音有異,瞳孔倏然一收,望向那黑洞洞的面具之下。

她眉心抽搐,盡力抬手,手指顫顫巍巍地,放在他冰冷堅硬的面具之上,卻不敢落下。她雙目艱難地翕張,呼吸亦愈發急促,終究,還是難以置信地揭下他冰冷的面具。

微弱的呼吸一滯。

那雙垂著睫毛,溼漉漉的,正噙著淚的深邃雙眸,她不敢認,卻又如何不認得!

這個人信誓旦旦地同她說,再不牽扯無辜之人,若有違背,眾叛親離,所求皆失。

這個人同她說,要與她一起,走在大道上。

那他現在在做什麼?他一直以來,在做什麼?

從頭到尾,都是誆騙,都是欺瞞!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墜落他種下的荊棘,眼睜睜看著自己溺死在他幻化的沼澤,他冰冷的繩索捆住了自己的雙腿,又攀上了脖頸。

他矇住了雙眼,捂住了耳朵,緊緊擁抱著自己,在耳邊一遍一遍輕聲溫柔說著我愛你,卻假裝看不見自己的掙扎,聽不見自己的呻吟,只為把自己困在他的牢籠裡。

愛情,如何能在欺騙與傷害中夾縫倖存。

李焉識啊李焉識,在你眼裡,我梁驚雪的心意,從來都是最不打緊的。在你眼裡,我算什麼?沒有思想的,任你擺弄的小玩意兒嗎!

我同你一樣,是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

老子是人!

你可以毀滅我的軀體,但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魂靈。

她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不屬於她這個人般,幽幽的鬼魅的,自嘲似的笑,整個人聳動著,胸膛震動著,仰起頭逐漸不可控制地爆發出陣陣狂笑,如夏日的暴雨,傾盆而來,又戛然而止。如山洪裹挾,泥沙俱下,沖毀一切,靜靜沉沒。

她止了笑,那雙明澈的雙目中滿含著本不該屬於她的苦痛與怨憤,與對自己的悲憫,望了他最後一眼。她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決然地奮力推開他的臂膀,拔出了青峰劍。

藥,滾落在土裡,碾碎成渣。

他驚愕地捂著胸,卻強忍著沒發出一聲呻吟,血再次噴濺上她烏黑的頭髮,她面無表情慘白的臉,她染血的衣襟,她破損的裙裾。

她撐著青峰劍,搖搖欲墜地,佝僂著腰站起身,步如千斤墜,拖在黃土碎礫上,發出沙拉沙拉的聲響。

他頹然鬆手,任由胸口的鮮血四下流竄,將他深色的衣裳染得更深。他仰起頭,垂著眼皮,空洞無力地失焦於她頹喪堅毅的背影。

“李焉識,若有來生……我再也不要遇見你。”

她踉踉蹌蹌,再不回頭。沒走兩步,又重重撲倒在地,黃土覆面。

閉上了雙眼。

“阿驚,天黑了。”

他沉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