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倒了一杯,又給她滿了一碗。
他神色哀傷,愁眉不展,看著端坐著一口悶下,面不改色的龍鍾月。
“師姐,不瞞你說,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又小氣,又大氣,又犟,又慫,又脆弱,又頑強。”他裝作失神落寞,失魂落魄的模樣。
“不說重點便滾。”龍鍾月自顧自滿上,再次一口悶掉,眼睛也沒抬。
“師姐,我心裡苦啊,嗚嗚嗚。”他捶胸頓足,哇哇直叫。
“我喜歡這個姑娘,但是師兄,師兄還怨著我,師兄那天非要把她帶走,除夕前一天啊,鴛鴦兩地分離啊,嗚嗚嗚嗚嗚。”
他那雙修長的手捂住大半張臉,又從指縫裡偷偷觀察龍鍾月的神色。
“好在,那個姑娘堅定地選擇了我。但是,師兄非要把我們拆散。師姐,我苦啊,我長這麼大,我沒有喜歡過誰,就這一個,師兄還要奪人所愛,嗚嗚嗚嗚嗚,我沒處說理去啊。”
他伏在桌上,以頭搶桌,鐺鐺作響,震得自己杯中的酒灑了好些。
“阿隱,跟你,搶一個姑娘?”龍鍾月微微抬起眼睛望著他。
“師兄心裡定然是有師姐的,只是我昔年對不起師兄,所以,師兄亦是要橫刀奪愛,拆散我們,讓我也體會到你們心裡的痛,師姐,我知道錯了,嗚嗚嗚嗚。”
李焉識心知這一招果然管用,偷摸將酒沾在臉上裝作淚水,哭得更加大聲。
“你說的,是真的?”龍鍾月微微蹙眉,露出罕見的不解之色。
“師姐你見過那個姑娘的,便是之前蒙著眼睛的那個。”
“阿隱他……太倔了。”
“師姐,還好有你在,否則我真的不知道,這苦還能跟誰說,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師姐便同我喝完這些酒,再趕我走吧。”
李焉識抱起酒罈又各自給二人滿上。
“李焉識,你也有喜歡的人了。你長大了,不是從前那個拿尿和泥,捏泥人玩的李小四了。”
她一飲而盡,望著對面滿面哀愁的人。
“師姐還,還記得。”他抱著酒罈有些尷尬,還好沒有旁人在。
“如何不記得?你小的時候偷偷拿尿和泥玩,還捏泥人送給我們,被師父發現了一掌拍入泥裡,若非我和大師兄及時發現,把你拔出來,或許你當場便溺死泥中。”
她說著,又添了一碗,臉上始終沒有什麼波動。
“師姐和師兄們對我的好,我都記得。可是,我心裡苦啊,師姐。”他扶著腦袋,擎著酒杯,嘭嘭敲桌子,酒大半灑落了出去。
“師姐,都快不記得,這樣多久了。”龍鍾月失神地望向窗外的皎月。
“師姐,都在酒裡了!幹。”
碰杯。
兩罈子酒下去,成功撂倒。
龍鍾月並非生來便高冷麻木,她是在這些年裡慢慢死掉的。
眾人仰望她高雅潔白,冰冷幽然,只可遠觀,沒有人看得到她被這絕雲派的掌門之位困住了一生,她的心早已腐爛枯朽,彷彿一經翻看便會轟然坍塌。只是,沒人會去看。
有誰會在乎,一尊神像的心。
她還活著,只是因為她還沒死。
只要活著,就要面對疲憊厭倦的一切。
他的訊息,就像酒一般,能讓日子朦朧好過一些。
李焉識在這些年的摸爬滾打裡,很早便掌握了一種技能,簡而言之,叫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他很清楚,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便要把自己的目的融入對方的利益之中,讓對方主動走出自己想要的步子。
可這招,只有在面對梁驚雪時,是失靈的。
初識之時,他根本摸不清她的路數,還以為是棋逢對手,來了興致。後來才發覺,她是真亂拳打死老師傅,一個字全靠莽。
可這無招卻勝有招,他的心便被這武學的最高境界,一步步慢慢俘獲。
“李焉識,我們去拿雞蛋吧,這山上太冷了,我有些站不住了。”
她逐漸覺出身體的不對勁,卻神色如常,戳了戳他的臂膀說道。
“高處不勝寒,這地方你本來就該少來。”
李焉識左手一籃子雞蛋,右手一籃子雞蛋,筐裡還裝著裱好的兩幅親筆題詩和木質的年卡。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好耳熟啊,好像在哪裡聽過。”她在腦海裡極力搜尋著,將這卷軸捲了回去,放回籃子裡。
“這是名句,耳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