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萌記得當時自己笑著笑著就哭了，他是個早熟的孩子，知道這不過是個喘氣的間隙，美好的時刻都是轉瞬即逝的，就如同冬日從嘴裡撥出來的白色霧氣。

&esp;&esp;保鏢終究是會找到他們的，他隱約聽到了直升飛機螺旋槳運作的巨大嗡鳴，孤兒院外山坡上，自下而上的金黃色的樹冠層層迭迭，似海風興起時的波浪，漫山遍野的金色海浪恢宏澎湃。

&esp;&esp;他坐在由細膩的蕾絲、漂亮的花邊、蓬鬆的裙襬織成的囚籠裡哭，碩大的綢緞蝴蝶結軟塌塌地遮住他一半的劉海，他哭了一會兒，旁邊的人卻一聲不吭，如果在家裡早就一群傭人湧上來圍著千哄百喚，落差感讓虞萌心裡起了點兒憤懣。

&esp;&esp;這點小小的憤怒的火苗在他抬起頭看向黑眼睛的小女孩時莫名地熄滅了，連煙都不冒。穿著破舊夾克的灰撲撲像只髒老鼠的女孩子認真地盯著他，他從她清亮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紅眼睛紅鼻尖的洋娃娃可憐地與他對視。

&esp;&esp;虞萌從小到大都乾淨漂亮，流眼淚的時候都不會淌鼻涕，天賦異稟。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滑稽的自己，像只小花貓，不知為何破涕而笑。

&esp;&esp;他想他這位新朋友一定覺得自己很奇怪，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像個傻瓜。

&esp;&esp;嘴唇倏然被抵上一個略幹粗糙的小方塊，他下意識張嘴，牙齒咬下，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迸射，碳酸氣體的特殊氣味從嘴巴里升騰到鼻腔。

&esp;&esp;他很熟悉這個口味，可樂味的泡泡糖，虞家這次帶來的慰問禮裡有這個，父親不許他多吃，說咀嚼肌會變肥大。

&esp;&esp;杜莫忘對他吹了個拳頭大小的泡泡，帶著碳酸飲料芬芳的淺褐色泡泡，讓人容易聯想到一切甜蜜的事物。

&esp;&esp;“噼啪。”

&esp;&esp;泡泡破了。

&esp;&esp;虞萌聽到鐘樓內部的旋轉樓梯上傳來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