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府同知趙懷沙匆匆來到聽曲樓造訪何鑫:“老太守,告訴你一個新鮮事!”
何鑫神秘地笑了一下:“你不說,我聽了鑼鼓也知道朝廷要來新知府了。”
趙懷沙說:“何大人說的沒錯,我來就是告訴你這事,你能說說新知府是何人嗎?”
何鑫嗬嗬笑了一下:“哦,我認識?”
趙懷沙說:“非但認識,你去年退職回來還在酒宴上羞辱過這個人!”
“啊!”何鑫驚愕地彈坐了起來,“你說什麼?是他?是那個什麼也不是的麻三貴?!”
趙懷沙嘆了一口氣道:“正是。他讓凌樞杖責一通之後,就得了個怪毛病,府裡的事我暫且先代著。”
何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搖著頭,笑了一下又搖搖頭:“這世道,荒唐事,荒唐事多啊。”
“盧知府被調到廣西去了,實質就是被貶了。”趙懷沙惋惜地說。
“哎,好人沒得好報啊……”何鑫長嘆一聲,隨即孤寂地唱了起來:“睡起橫波慢,獨望情何限!衰柳數聲蟬,魂銷又一年……”突然想起什麼了,止唱問道,“給帶到京城去的鄭板橋呢,殺了?……”
趙懷沙搖了下頭說:“算他的命大,御畫師李禪彈劾凌樞得到一幫當朝王公大臣的支援,皇上免他死罪,放歸揚州。”
“忠良不滅,天意作美啊!”何鑫哭笑難辨地說。
鄭板橋還活著,這已經足夠了,其它的梅子聽都不要聽。只見她喜不自勝,輕快地坐到古琴位子上去:“老爺,我來彈曲嗎?”
何鑫揮了一下手:“罷了罷了,不彈了,我今天的情緒不好,改日再彈吧。”
梅子沒回紅月樓,僱了一頂青布小轎,風風火火找了黃慎,黃慎心疼她,沒讓她再跑。
那天晚上,在金農的“養吾齋”,汪士慎做了他拿手的茶道,哥幾個比著出拿手貨,黃慎的“閩南點心”、高祥的“揚州四喜圓子”、金農的“杭州糖醋鯉魚”、汪士慎的“徽州筍乾燒肉”,梅子也夾在裡邊出了一道“江西竹筒燻雞”,為板橋大難不死,舉盅同賀,唱吟舞彈,整整鬧了一個通宵。
2
鄭板橋與李方膺在河南鄭州分了手,獨自一人沿途跋涉。這天晌午時分,他疲憊不堪地來到一個小店的涼蓬裡歇息。一個長得很清秀、四十多歲的婦女給板橋端上了一茶壺水來。
板橋不好意思地說:“嫂子,我沒要水啊。”
老闆娘熱情地說:“我看你是遠道而來,定是口渴難奈。”
板橋不好意思地:“我囊中羞澀,不敢勞煩。”
“看你說的,光顧生意,就不要人情了?你不是我們揚州人吧,要不怎麼說出這等不知人情的話來?”
“嫂子,失禮了。”
“先生,你喝你的茶,收不收銀兩是我的事,你就不要記掛了。”
小店的後院裡有一頗大的竹林,從竹林裡跑出一個小姑娘,她喊了一聲“娘”發現有生人與母親在說話,害羞地守在後門口沒往前來,她那張小巧俊秀的臉貼在門框上,一雙大眼撲閃閃地看著客人僂爛的模樣,含水的眼眶裡注滿了同情與憐意。板橋瞄見了那姑娘,眼神不知為什麼一下子轉不過彎。姑娘紅了臉,露出玉牙甜甜地笑了下縮回了身子。姑娘叫饒五妹,十六、七歲,扎著一個羊角辮,純情可愛。板橋哪會想到,就是這個姑娘,日後與他有著終生不解之緣。
“那是我的女兒,叫五妹。見人也不喊,太不懂事。”不待板橋問,五妹娘自己說。揚州地面上的人特純厚,見客就是熱情,對人不防範。
彷彿是掩飾自己私下窺美的罪過,板橋訕然地指著小店的後院說:“大嫂喜歡竹子?種了這麼多?”
“啊?不。”五妹娘反應過來,說:“我們家住在村子裡,我女兒喜歡竹子喜歡的發了痴,硬逼著在這裡造了間小屋,做點小生意,也遂了她的願。說起來誰都不信,就象假的似的,就這麼個女兒,由著她,怎麼辦呢?”五妹孃的假嗔的口氣裡不無疼愛之意。
板橋第一次聽說愛竹愛到如此痴戀的人,他還以為天下就他一人對竹痴戀呢。與那小姑娘相比,真是自愧弗如了。想著想著竟情不自禁地說:“愛竹好,愛竹的人秉性好啊。大嫂你別說,有這麼個女兒,你好福氣呢!”
“福氣什麼呀,氣不死我就是天大造化了。”五妹娘說著說著竟坐到板橋的對面什麼事也不幹,聊上了。“說件事給你這先生聽聽,她想要鄭板橋的一幅清竹圖,你知道鄭板橋的一幅字畫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