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再怎麼賢惠,親生女兒被侄女打傷拖進柴房,身邊陪嫁過去都被擋了路,自己親自到了孫女住的院子才叫開門救回女兒——她也不能不向四房要個公道。
偏偏這一晚卓芳禮、遊氏和卓昭粹都不在,四房裡只有卓昭質、卓昭節兄妹,父母不在,卓昭質這個長兄自然須得出面,隨沈氏到上房代妹妹請罪。
於是遊氏才進府,就見到上房方向的一路上燈火通明,頓時吃了一驚,四房早就守護在府門前的下人忙不迭的上前把事情說了,遊氏又氣又急,既惱卓昭節做事不知道分寸,又恨沈氏沒事找事,卓昭節差點被父親誤殺,這兩日心情怎麼會好?這個小女兒是班氏撫養長大的,自小得寵,這氣頭上卓芳甸還要過來招惹她,當真是自己討打!
可怎麼說卓芳甸也是卓昭節的嫡親姑母,雖然卓昭節找了種種理由藉口,可長安深宅大院裡頭什麼樣的手段沒有,她這點兒小算計,後院裡待過來的人誰不是心領神會?
旁的不說了,如今侯府雖然沒分家,但各房也是獨門獨戶,把什麼夾道巷子都封住只留下了前門後門的,卓芳甸到四房裡去,從她住的院子裡到四房沿途經過有人守的門戶至少也有十來重,這十來重門戶的人能都封住嘴嗎?
遊氏心煩意亂的到了上房,不想沈氏居然客氣如前,說是過來請罪的卓昭質撩著袍子半跪在地上,正恭恭敬敬的拿了美人錘替沈氏捶腿盡孝,沈氏含笑望著他,滿臉慈愛,這一幅祖孫和樂圖,叫遊氏呆了片刻才想起來行禮,早被抬起頭來的沈氏笑著免了,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到這裡來?可是孫婦那兒有什麼事情?”
說到末了一句,沈氏臉上露出關心,卓昭質也微微一驚。
遊氏忙露出笑容道:“母親放心,媳婦好著呢,我如今還沒回房,只是一回來就聽人說……家裡出了點事?”
沈氏如今這麼雲淡風輕的樣子看來她是打算繼續扮著慈祥了,不過沈氏的慈祥從來都不是善堂出來的,定然要有所回報,何況卓芳甸這件事情上卓昭節實在不佔理,雖然卓芳甸大晚上的跑去探望侄女存心是為了不叫卓昭節好好休憩,可怎麼說她也是去探病,就為了這個把她打了不說,還丟進柴房裡頭,大家閨秀的臉都丟盡了,告到敏平侯跟前,卓昭節也佔不了理,而且沈氏就這麼一個掌上明珠,一向疼愛有加,能夠叫她嚥下這口氣的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呢!遊氏心裡警惕起來。
不想沈氏居然什麼都沒說,只輕輕拍了拍卓昭質,含笑道:“好啦,我這腿疼也是老毛病了,曉得三郎你孝順,但如今這三更半夜的,不能我疼得睡不著,就叫你們都跟著不得安穩,正好如今你母親來了,你送你母親回四房吧。”
待卓昭質起了身,她才對遊氏道,“沒什麼事情,是我腿又疼了,折騰的動靜大了一些,三郎孝順,特意趕過來替我捏了會子腿,如今你正好帶他回去。”
遊氏一怔,沈氏雖然慣常端著鐵打的慈祥和藹,但像今兒這麼好說話的還真不多,哪次不是綿裡藏針的來幾下?忽然一下子這麼好說話了,說沒玄機那才怪了,遊氏狐疑道:“那媳婦和三郎不打擾母親,這就走了?”
沈氏微笑著道:“去吧,好生休憩,莫要累壞了身子。”
“……”這老太婆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遊氏一頭霧水,出了上房,自然就要抓著卓昭質詢問。
卓昭質也無奈得很,道:“孩兒也不清楚,方才孩兒已經睡下,先聽人稟告說二姑過來了,要去探望昭節,孩兒當時就起了身,但修靜庭與鏡鴻樓到底有些距離,且二姑是長輩,孩兒也不能不穿戴整齊了再出去,不想到了鏡鴻樓,那邊的權氏卻說早就沒事了,孩兒只當二姑已經離開,沒想到了過了不久,沈姑姑和祖母相繼抵達……從柴房帶出二姑後,七娘身邊那叫阿杏的使女出來說,七娘之前喝了藥,如今昏睡不醒,祖母就叫不要吵了她養病,孩兒就跟到上房去替七娘請罪了,但話還沒說話,祖母就吩咐左右,道今晚咱們府上的動靜都是她腿疼鬧得,不許提二姑和七娘半個字……孩兒就替祖母捶著腿,一直到母親過來。”
遊氏仔細的思索著,怎麼想怎麼都不對勁,別說沈氏這個繼室和四房有舊怨了,就是班氏對遊煊或卓昭節,出了這種以幼凌長的事情,班氏幫著遮掩那也是對外面的人罷了,到底家醜不可外傳,但必然要對晚輩嚴加管教的,沈氏這到底是在轉什麼算計?總不能是她現在改變策略,打算用寵壞四房的晚輩來作為報復吧?
這麼一路走一路問的,卓昭質也納悶得緊,提議道:“不如去問問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