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就鬆開了鈴鐺的手:“行了,不用扶著我了,我自己能走。你去把被子拿出來曬曬,把窗子開開通通風,裡面一股藥味燻死人了。”說著往就東面廂房走。
鈴鐺還是跟著她:“我一會就去。”連翹無語:“你跟著我幹嘛?”
“保護您呀!”鈴鐺理所當然的回答,“您現在這樣還不如剛回來那時候呢!”言下之意就是,萬一再被人劫持了怎麼辦?連翹無奈,只得讓她陪著,去了東廂房看陳家茵。
廂房門口有兩個兵士守著,看見連翹來了一起行了個禮,給她開啟了門。連翹扶著鈴鐺的手進去,這廂房本來是給宮女們住的,推開門右手邊靠著東面牆就是半截炕,炕上鋪著被褥、擺著矮几卻沒人在上面。炕對面靠著窗的位置有個梳妝檯,陳家茵就坐在那裡,照著鏡子梳頭。
聽見門響,她連頭也沒回,也不出聲,只是自顧自梳理自己的長髮。從連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小巧精緻的側臉,在黑亮的頭髮掩映下,越發顯得白皙脆弱。連翹回手關了門,走到炕前坐下,陳家茵終於從鏡中看到是連翹來了,她有些驚訝的回頭:“原來你還沒死。”
說完自己自嘲的笑了笑:“也對,如果你死了的話,我怎麼能還好端端的在這裡關著?”
連翹這才看清她的面容,心下不由一驚:這才幾天,怎麼瘦的兩頰都凹下去了。旁邊的鈴鐺聽陳家茵說話難聽,已經很不高興的怒目而視了:“哼,你有自知之明就好!”連翹拉了拉她的手,不讓她再說。
“我這人一向命大,幾次命懸一線也都撐了過來,大約是老天不想收我吧。”連翹笑了笑說,“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和孟世爵商量過了,當年的事雖然你也多有不對之處,但害他的人畢竟是馬援,所以一會兒我會叫人送你回去。你放心,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只要別人不來招惹他,他也不會再多糾纏。你帶著孩子們回孃家去吧。”
大概是這訊息來的太突然,陳家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呆呆的坐了半晌才消化了這個訊息:“你們肯放我走?”想了想又問:“那世子呢?”
“定陵侯府依附嶽黨,助紂為虐,自然是要問罪的。”連翹最後勸了幾句:“你性格一向剛強不服輸,又聰明有心計,就算離了定陵侯府,想來也是一樣能過的很好的。只是,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該做,你還是要想明白。六皇子已經登基即位,餘皇后升格為太后,先就下懿旨要嶽妃生殉先帝。為著不戳她的眼睛,我勸你還是遠著那些從前和嶽妃走得太近的人為好。”
陳家茵並不知道她被關著的這幾天,外面已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剛一聽聞,心中直如驚濤駭浪一般。嶽妃生殉?那個萬千寵愛在一身的絕色美人,竟要以這樣的方式香消玉殞了嗎?六皇子做了皇帝,那姐姐那裡如何了?梁王又如何了?這個女人叫自己遠著“從前和嶽妃走得太近的人”,難道是在說梁王和姐姐麼?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連翹:“你這是什麼意思?”
連翹站起身:“沒什麼意思,只是一點良心的建議。陳大人一向立身持正,不曾依附於任何一方,這些事自然是不會牽連到他的。你們畢竟是父女,你婆家出了事,想來他是不會不管你的。”說完也不等陳家茵回答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來說:“就算是看在你哥哥的面上,他也不會不管你的。”
陳家茵忽然大笑出聲:“你還真是可笑!我哥哥生前因為你和他鬧得幾乎斷絕了父子關係,你現在居然說他會看在我哥的面子上管我?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啊?我那個父親大人能爬到今天這個位子,你還真以為他是會講父女之情的慈父麼?他要是慈父,當初怎麼會不管剛過門就守寡的姐姐,怎麼會任由哥哥去北境從軍,怎麼會讓我在繼母手底下小心翼翼的討生活?”
“你總是把情看得太輕,把利看得太重。”連翹看著陳家茵,最後嘆息了一聲,“我只說這麼多,你要怎麼做都隨你。”說完推門走了出去。
一出了門鈴鐺就埋怨她:“將軍總是這麼瞎好心,人家不領情吧?被奚落了吧?”
連翹仰頭看了看日正當中的天,感覺有點暈眩,她拍了拍額頭:“是啊,我和她,大概就是八字不合吧。”扶著鈴鐺回去躺著了。
她讓鈴鐺開了窗子,把被子拿出去曬,自己靠在臨窗的榻上,等鈴鐺回來跟她說:“你親自跑一趟吧,把陳家茵送回定陵侯府去,跟看守的弟兄說說,准許她帶著孩子和自己的嫁妝走。對了,叫個人去陳府傳個話,就說定陵侯府出了事,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了。”鈴鐺不情不願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