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連城笑著,但很快從這樣的妄想中回了神。
何時才算得天下大定?四皇子上位的話,她豈能不讓陳襄在朝中扶持?陳襄想要的無憂無慮的生活,怕是至少得等到四皇子成年之後吧!
“夫君……”她親暱地喚了他一聲,“你原本想扶持榮親王上位,是不是就想著他上位後,你就可五湖四海,再不必為天下事煩憂了?”
陳襄笑了笑,接了她的話道:“可若這麼做,我就會失去你。五湖四海,沒了你,又有何意義?”
這樣的話,真是催人淚下!感動得沈連城的鼻頭都酸澀了。她在他懷裡蜷縮成一團,緊緊地靠著他,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她,不能不為沈家著想,不得不為四皇子著想。
幾天後,宮裡又傳出訊息來了,天子病重。
但宇文烈卻堅持上朝,堅持與朝臣議事。雖傳出了一些風言風語,但他精神奕奕地出現在人前,掃去了所有的猜疑。直至這天早朝,他突然咳嗽不斷,咳出一大口血來。
他用帕子按住了,自己瞧了瞧,發現咳出的血,已不再是之前的殷紅色,而是帶了點赤黑。
他本想繼續隱瞞的,可是,他並沒有擦淨嘴角的血。
耿直的朝中老臣見了,惶恐地跪到了地上,“陛下!保重龍體!”
“陛下保重龍體!”
滿朝文武,各懷心思跪了一地。在宇文烈看來,彷彿在說,他就要駕崩了一般諷刺!
他突然龍顏大怒,騰地站起身來,怒喝道:“孤王不就是吐一口血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孤王好得很……”
或許是急怒攻心,或許是身體本就不適,話音未落,他卻是眼前一黑,一個趔趄往後摔了去。
便是趙寺人眼疾手快,也沒能扶住他。
朝野上下,宮內宮外,一時之間,都亂了套了。
陳襄回到家中,立即對沈連城道:“你趕緊進宮。經此一次,天子怕是再也起不來了。”
聽到“再也起不來”幾個字,沈連城的心砰砰地狂跳起來,竟有些手足無措。
“阿蠻,你別慌。”陳襄見狀,伸手撫上她的肩彎,勸道,“事已至此,我們不能自亂了陣腳。”
沈連城點頭,可是,眼底還是溢位了淚光。
她草草擦拭了,這才往屋外走了去。
“阿蠻,”陳襄突然叫住她,道,“對不起!先前,我一直沒能理解你對天子的那份幼時情誼。”
今天在朝堂上,看到宇文烈吐血,強撐著還是倒下了的那一刻,他並沒有那種看到惡人遭了報應的快樂感覺。他甚至有那麼一刻,可憐了他。更何況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玩在一起,嬉鬧在一起的沈連城呢?
“你理解就好。”沈連城眼圈紅紅的沒有多言,重新邁開了步子。
來到宮門口,她發現很多朝中重臣都擠在了那裡,其中包括自己的祖父沈括。
“祖父。”她上前,喚了一聲。
“阿蠻,”沈括急急迎出幾步,焦慮道,“也不知天子的病情如何了。趙寺人將這些朝臣打發出來,大家就再也進不去了。我才剛遞了帖子進去,也不知天子肯不肯相見。唉!”
“我有天子賜我的宮牌,可隨意出入欒清殿。”沈連城告訴他,“祖父您先彆著急,我先進去瞧瞧。”
“好,好!”沈括心想天子如此恩寵自己的這個孫女兒,便是對他這個天子太傅的恩寵,又想到他病重之事,一時之間如鯁在喉,老淚也溢位來了。
他撫育天子長大成人,嘔心瀝血。天子於他而言,早不是純粹的一個學生那樣簡單了。
見祖父如此神態,沈連城幾欲忍不住,忙告別了他,往宮門內走了去。
眾人見狀,皆因為她能進去而發出一陣唏噓聲。
沈連城來到欒清殿,天子還在昏迷之中。
諸位御醫臉上的神色皆凝重得如同石蠟,雖在忙碌著,卻都知道,此刻的忙碌,都做的是無用功。
不知過去多久,姜御醫突然跪到地上,跪在了天子的龍床前,暗自啜泣。
其他幾位御醫,也紛紛跪下了。
“姜御醫,您這是何意啊?”雋妃起身,再也端不住慣常的平靜。
天子還這樣年輕,她與他的孩兒才剛出生兩個月都還不到……
“臣等……已是束手無策了!”姜御醫的頭重重地叩到地磚上,半天都無顏再抬起頭來。
“什麼意思?”沈連城垂淚上前,“就連醒來,都不無可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