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梁澄握緊雙拳,如果衝覺將他與一念的關係洩露出去,一念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因為他還有一個不世閣閣主的身份,於他卻是一個燙手的把柄,要知道在世人眼中,身為當朝儲君的他,是為了萬民福祉才出家為僧的,結果竟然與一個男人攪在一起,穢亂禪林,違背倫理,此事一旦曝出,為了所謂的天家臉面,等待他的將會是暗無天日的囚禁……甚至又是鴆酒一杯,就像上輩子那樣。
梁澄閉了閉眼,他心裡很清楚,但是如此毫不在意地取人性命,對方又只是個無辜的少年,梁澄還是很難說服自己的良心,何況他完全能夠以別的手段控制衝覺,對方不過一介毫無背景涉世不深的小沙彌,雖然麻煩了點,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動之以情,總能叫他閉緊自己的嘴巴。
然而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梁澄再睜開眼睛時,裡面已然一派清明的堅決,出其不意間,閃身至衝明身後,手刃一落,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軟軟地倒在地上。
在意識消失的那一刻,衝明還有些難以置信,國師大人難道也要取他性命,他怎麼能……
一念見到梁澄的動作,不由皺起眉頭,他倒不覺得梁澄是要將衝明一道滅口,以他對梁澄的瞭解,對方故意擊暈衝明,就是不想讓衝明看到或是聽到太多,也算是一種保護。
看來梁澄是不會讓他碰衝明瞭。
“師弟,你這又是何必?”
梁澄沒有理會一念,徑直走到衝覺面前,俯下身來,衝覺的雙眼依舊睜著,除了死亡那一刻的震驚與恐懼,依稀可見一絲擔憂與急切,以及不解。
他的人生還沒開始,就已戛然而止。
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會死的這樣的不明不白,而下手的人,卻是他這輩子最是敬慕感激的救命恩人。
梁澄心中愧疚,一聲“對不起”卡在喉嚨卻怎麼也吐不出,因為他沒有臉面也沒有立場,說到底,衝覺會死,他難逃其咎。
他闔上衝覺的眼皮,輕聲地念起了往生咒。
一念立在梁澄身後,眸光明明滅滅,不知在想些什麼。
終於,梁澄收起佛珠,起身轉向一念,問道:“你在下手之前,可有想過怎麼隱瞞?”
一念心中微怔,抬眼回視梁澄,對方所說的“隱瞞”,當然不單單指如何隱瞞外人,還包括梁澄,的確,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叫梁澄發覺,眼下他當然可以推辭道,他會下手也是一時衝動,他太怕梁澄會因此遭到明元帝的軟禁,所謂關心則亂,於是失了分寸。
但是一念最選擇坦白,他毫無避諱地說道:“想過,在不世閣裡找個年齡相仿的人替代,他們從小訓養,你對沖覺不甚熟悉,很容易就能瞞過去,之後再假做意外死去。”
梁澄啞然,半響,頹唐地低下頭來,道:“師兄,那你打算一起殺了衝明嗎?”
一念上前,正要伸手攏住梁澄,卻被對方避開,對於梁澄的逃避,一念卻狀若不見,繼續上前看似輕巧實則帶著不容掙脫的力道,將人牢牢鎖進懷裡。
他把下巴擱在梁澄肩膀上,聲音有些低啞,“師弟,你若是不想殺,那便不殺,但是要放過他也是不可能的。”
梁澄這次並未像以往那樣抬手回抱一念,他也不是在沒有生一念的氣,只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天意弄人,何況衝覺的屍體就在二人面前,他做不出親暱的舉動。
“我知道,我會讓流雲給他喂藥。”最後,梁澄輕輕推開一念,道:“師兄,你把衝覺好好地……下葬,之後的事,就按你說的處理,衝明還是交給我吧。”
說著,梁澄便彎腰抱起昏迷中的衝明,往歸真居的方向飛去,夜風捲起的衣袂,正好掠過一念伸出的右手指尖。
……
歸真居內,衝明幽幽轉醒,眼前之人卻不是梁澄,而是冷著一張臉的流雲。
“以後你就一直跟在國師大人身邊伺候,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當做不知道,”流雲將一瓶藥拋向衝明,繼續道:“這裡面有四粒解藥,每七日服用一次,一旦停下便會斷腸而亡,只要你忠心耿耿的,國師大人必不會薄待。”
衝明收下藥瓶,起身伏地跪倒,聲音平穩道:“弟子領命,謝國師大人不殺之恩。”
流雲點點頭,冷漠離去。
木門開了又闔上,衝明斂神,直到不再聽到任何足音與氣息,才鬆開緊緊握著的拳頭,只見一滴血液從他的指尖滑落,他猛地一揮衣袖,案上粗陋的茶具頓時紛紛砸到牆上,化作碎片。
“一、念!”衝明咬牙,從喉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