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棟擋在我身前,此刻也發現這聲音竟是從躺在地上的西門納雪嘴裡發出,他幾步奔過去,扶起西門納雪。
原本早該死亡的西門納雪此刻竟睜開了眼,環顧四周,黑黝的眸子裡露出喜不自勝地光芒,嘴角流瀉著不自學的自得。
我緊緊盯著他,莫非他上次說的話都是騙我?
“你怎麼還活著?”
“呵,我是你丈夫,你做妻子的見到丈夫幸醒來非但不高興,還一臉怨憤這是何道理?”他氣息雖還微弱,口齒卻伶俐得很。
“你說血咒施出,施術者便要遭法術反噬,你現在沒事,你是故意騙我的?”我有些明白過來。
“我沒騙你。”他搖搖頭,“那是我故意告訴你的,不過也是事實。”
我恍然大悟:“你故意誘我去告訴西門烈,把他引過來讓你一舉除去所有後患,你好狠!”
他失笑:“只要能發動血咒,西門烈就不足為俱,我又何必非要把他引來,把自己置於刀刃上。”
“那你是為什麼?”
他冷誚地笑:“辛苦了那麼久,就快要成功了,我總要知道自家娘子是不跟我一條心吧?”
“現在你知道了。”
“但你只怕有件事不知道。”
“什麼?”
他狡黠一笑,笑容詭異:“我來冰窖可不是為了看溫如言。”
我一震,顫聲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小小施了個法,把自己的血滴入他體內,讓他成為我的分身。法術反噬不假,不過噬的卻是我的分身。”
“你好毒!”
“彼此彼此!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一定是告訴西門烈你懷了我地孩子,將來孩子生下來後可以用他的血來解除血咒,是讓他毫無顧忌地來殺我,我說得對嗎?丁丁。”語聲輕柔,就像怕驚醒了沉睡地小公主。
“你說得一點都沒有錯,恍如親見。”我惡意地笑。
他彷彿一點也看不出我的惡意,充滿了關懷,很和藹地道:“丁丁,你怎麼不看看溫如言有什麼變化?”
我被他知得毛骨悚然,心開始往下墜。
回頭一眼瞧去,便知西門納雪沒有騙我。如言的身子靠著雪凝珠的功效,一直晶瑩如玉,絲毫不損,此刻卻隱隱發黑,邊緣處泛著灰黑,竟是開始腐朽的痕跡。
心頭痛極,我終究是保不住如言。從此以後,我便真的只是孤單一人。
我顫著手指想要撫摸,西門納雪冰冷地聲音阻止了我:“你最好不要碰他,一碰到就會立時發黑腐朽。”
我觸電般收回手指,痴痴望著如言,明明知道留不住,可多留得一時一分也是好的。
西門納雪從懷中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周身無鎖,正是那個怪異的法寶,藉著他我曾經和如言的靈體有過溝通。
一線雀躍浮上心頭,我力持平靜,可眼中卻透出了急切的渴望:“你有辦法的是不是?你有法術的。”
他狂笑:“你當我是神仙?我拿這個給你是要告訴你,這個寶盒沒有用了。我把所有的靈氣全都聚到我身上,現在它只是一塊頑鐵而已。”說著,便丟在地上。
鐵盒嗖地滑到我腳邊。我不信邪地撿起來,盒子依舊是那個盒子,可盒身上原來蘊藏著的那種神秘的力量果然已經消失不見。現在的它,不過是塊沒有內容的鐵疙瘩。
我隨手把它拋開,既然無用,留它作甚。
一切都結束了。
一滴淚落下,落在枕邊,凝成了冰珠。原來要掉一滴淚真的需要很漫長的時間,彷彿從生到死,跨過了無數春夏秋冬,最後輕呵口氣,淡成了柳絲不及的寂廖。
閉一閉眼,毅然取出了那顆雪凝珠,甫一離體,原本光華流轉,瑩瑩泛出珠玉之色的珠子瞬間轉為死灰,成為一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頭。
寒玉塌上便只餘一堆輕灰。
疼痛錐心刺骨地一舉刺入我全身肌膚,長久以來倚重的空間崩塌,“如言——”這一聲叫叫得我天旋地轉,幾欲暈去。這是如言的身體,陪伴我無數日子,分享我所有秘密的身體一瞬間灰飛煙滅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西門納雪在我身邊冷冷道:“你也有今天!如今我們算扯平了,都是孤單單一個人。”
我緩緩抬頭,輝煌不滅的燈火照進他眼中淡淡的傷感,此時看來竟是一種絕望的冷酷。
我朝他綻出一朵此生最燦爛的笑容,語聲低喃,尤如情人間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