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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老婆子道:“俺奶奶叫我來接姑娘。前日孟玉樓與你丟下四朵大翠百鳥朝鳳花兒,一對珊瑚配綠玉鯉魚臥蓮花兒。奶奶說,等姑娘看中了,要他;看不中時,再遭還叫他拿的去。”譚紹聞道:“俺家這樣忙,你家還叫你看戲哩。”巫翠姐道:“看戲倒不打緊。我前日對老孟說,叫他比著南院蘇大姐珊瑚花捎一對,不知他捎來的如何,我心裡卻想去看看去。明日就回來。”

法圓道:“您都是前世修來的享福的人,憑家下怎的忙,這小菩薩是不用動手的。況且今日去明日就來,也耽擱不了什麼事體。”王氏道:“叫他在家也是閒著。”巫翠姐見母親許了,便道:“娘,我住三天罷。”王氏未及回答,雙慶又來說:“南馬道張爺,引的舊年刻《陰騭文》的刻字匠,說要加人,連利刻字哩。”紹聞須得到軒上,與張類村說話。翠姐略勻晚妝,王氏叫鄧祥套車,老謝與翠姐坐上,法圓也要趁車兒坐,一同去訖。

到了次日,貂鼠皮一班兒講竹馬兒送殯,譚紹聞因一向同賭之情,不便推卻,聊且應允。一聲謠出,一連數日之內,也有說跑馬賣解送殯的,也有說扎高抬送殯的,也有說拉旱船送殯的——下文再詳註姓名。紹聞都胡亂答應了。

到啟柩前五日,夏鼎早來,以護喪大總管自居。滿相公搭棚掛燈,辦理桌椅傢伙等件。王隆吉系內親,管理內務,職掌銀錢。又過兩日,巫家內弟來送姐姐,王氏留下管理答孝帛。

家人雙慶、鄧祥等各有職事。

可憐王象藎,此時正要竭盡心力,傳送老主人入土,偏偏的病目作楚。心裡發急,點了賣當的眼藥,欲求速愈,反弄成雙眼腫的沒縫,疼痛的只要尋死。坐在舊日放戲箱屋裡,一寸微明也不敢見,將門關了,窗兒遮了,兀自疼痛不休。又加上心上慘慼,惟有嗚嗚的暗自痛哭。愈哭愈腫,愈腫愈疼,不得已竟是不與其事了。所可幸者,王象藎病目大甚,諸事不見。

若在靈前,見那唱戲、跑馬等胡亂熱鬧光景,又不知要與少主人有多少牴牾哩。

到了開弔之日,行啟柩大禮。論起紹聞本非匪人,只因心無主張,面情太軟,遂漸漸到了下流地位。今日柩前行禮,觸動本心,一場好慟也。行禮已畢,坐苫塊間,拄杖受吊。

只聽得一個人哭將進來。從人將祭品擺在桌上,那人拈香奠酒行禮,放聲大哭,極其悲哀。紹聞也哭個不祝眾人都來驚視,你道是誰?卻是舊日管賬相公閻楷。原來閻相公回家,傳送了嚴慈入土,領了本村一家財東資本,在山西及鄭州大發財源。今日進省發貨,要來舊東人家探望。恰好遇見老東人歸窆之期,遂辦了一桌厚品,封了八兩賻儀;到了靈前,想起老東人作養教誨之情,好不傷感,所以號咷大慟。

收淚已畢,夏逢若便讓客進棚。閻楷道:“我在此處,不敢作客,情願任個職事,效個微勞,盡我一點心兒。臨時執紼臨壙送了大爺入土,我好再去辦己事。”譚紹聞稱謝不已。夏逢若道:“現今職事,各有掌管,惟有弔喪之客,祭品,賻儀,恐筆下疏漏。閻哥你任了這事罷。”閻楷道:“清理賬目,本是我舊日勾當,我就情願辦這個事體。”自己遂坐了東簷下一張桌兒上,單候弔客,清寫祭品賻儀之事。

少時,果然賓客填門。席面款待,答孝帛,拓散行狀,都不必細述。一連幾日,俱是如此。雖說轟轟烈烈,原不寂寞,但只是把一個累代家有藏書、門無雜賓之家,弄成魑魅魍魎,塞門填戶,牛溲馬勃,兼收幷蓄了。

閻楷於眾役之中,留心物色,只單單少王象藎一人。暗問雙慶,方知王象藎病目欲瞽,在後院一個小房避明哩。到了晚上,閻楷登賬之几案,便是法圓唸經之善地。街上兩棚梨園,鑼鼓喧天,兩棚僧道,笙歌匝地,各人都擇其所好,自去娛耳悅目。閻楷令雙慶兒提個小燈籠兒,向後小房來探望王象藎。

這王象藎聽得腳步響,問道:“是誰?”閻楷道了己名。王象藎摸住閻楷衣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哭得不止。閻楷也忍不住淚珠闌干,說道:“慢慢的細說。”王象藎徐徐說了幾句話兒。閻楷便叫雙慶兒:“尋一張小床兒,我今晚也在這裡歇。”王象藎道:“你的行李哩?”閻楷道:“在祥興行裡。”閻楷白日照職理事,到晚就與王象藎祥訴衷腸。即遣跟的伴當,送信到祥興行裡,說過了幾天,才回去。

到了歸窆之日,王象藎一心念主人情重,勉強跟定閻楷,雙慶攙著,從衚衕口轉至大門,到了廳中。譚紹聞見了王象藎雙目腫的無縫,恰如瞽者一般,遂說:“你眼這樣兒,在後邊罷了,來此做甚?”王象藎大慟,只說一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