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替她拉上了帽子,自領間拉緊,又把拉鍊拉至合適處,以免冰疼了嘴。
甘藍的笑容半藏在領下,撥出的白氣繚繞而散。
山路邊滿是兜售熟食的小販,有賣烤玉米、烤紅薯和各類烤食的,有推著小車賣滷肉鍋盔的,也有現做現賣的涼拌三絲夾春捲和口味自選的蛋烘糕。
問了兩家山莊,一家遇領導開會,全部客滿,一家逢家族度假,沒有空房。
第三家卻有兩間空出,可是老闆似乎滿不在意他今日的營業額,只說:
「有一間可能不能住,我也不想打掃,你們決定嘛,想住就合住一間,反正有兩張床。」
他說話時眼神飄忽不定,心思還在他的牌桌上,不時心焦地回過頭去叮囑一句:「小劉娃兒,不準看老子的牌!」
看來老闆今年已經賺得盆滿缽滿,年關將至,也懶得打理生意了,反正長假一到,自會有人潮前來送錢。
甘藍和白芷對視一眼,都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找住宿上了,於是交了定金。那老闆把鑰匙往她二人面前一推,把錢隨意往櫃檯下一放,只敷衍地指著一處說:「餐廳在那頭」,就又奔赴牌局了。
房間勉強稱得上整潔,也不過是改造之後的招待所風格。甘藍把包往床上一放,感嘆說:
「陸游詩裡說: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酒渾不渾我是不曉得,可現在的農家豐年別說『留客』,連『留錢』都沒興趣了。」
找到一個古舊的遙控器,白芷試著去開空調,可數次嘗試無果,只能對甘藍聳聳肩:
「成都平原太富庶了,人被養得像巴黎人一樣慵懶嬌氣,但也正是這裡民俗的可愛之處吧。」
兩人休整了一下,時間已近中午,甘藍當然不會傻到去吃農家樂的餐廳,於是帶了白芷去山頂的道觀裡解決飲食。
石階層層,青煙抱蔓,鍾罄之音清揚。一路上都可見自古文人雅士所提牌匾,或顯遒勁之骨力,或鐫陰柔之姿色。每一處啄向天際的簷牙,都如同水墨勾畫而出的筆走龍蛇。
過了五洞天,就是當年張天師修仙羽化的天師洞了。白芷和甘藍在大殿上香供奉,又入內捐了些功德。正欲離開時,便有個小道士飄然而出,口中念道:
「所謂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祿隨之,眾邪遠之,神靈衛之。」
說畢,人已絕然而去,可甘藍仍對著小道的背影呆呆答道:
「借道長吉言。」
「看你慧根不淺,可冀神仙,今日來渡了你,與我去修煉長生不老術,你意下如何啊?」
白芷只覺甘藍憨傻好笑,於是壓低嗓子,學著老成拖沓的音色說著。
甘藍看著她,換了另外一種呆氣,說:
「原來你果然是降到塵世來的。」
白芷愣住,偏頭,推說肚子餓了,兩人便去了道觀中的食齋。
蒜薹炒臘肉、山泉水泡菜、白果燉雞、白油炒筍,配以一小壺洞天乳酒,耳邊有屋簷下盪漾起的銅鈴舞風之聲。甘藍給二人滿斟了兩小杯酒,笑嘆道:
「這就是天地人合一吧!」
白芷拈起一片筍,調侃說:
「扔了你在古代,一定是個酒肉和尚,不對…是酒肉姑子。」
蒜薹炒臘肉是四川的冬季名菜,加之這青城山臘肉是在山中熏製而成,所選肉也非飼養豬那樣質地鬆散,因而吃起來燻臘味濃郁、肥膩感全無。山泉水所泡泡菜,更是一絕:要知道泡菜靠的是水養,城市地下水裡的混濁之氣在此處被掃蕩殆盡,連醃菜都洗滌地色澤嬌豔欲滴;吃起來,則更是脆嫩爽口,既解油膩,又開胃口。
看見白果燉雞,甘藍猛地想起袁隨接受採訪時,抓著雞在廚房裡一通撲稜的場景,和白芷說起,兩人笑得止不住。
「猴三兒和小唐,你看出些什麼沒有?」甘藍抿一口乳酒,饒有興味地問。
白芷解其意,很贊成地點點頭:「是有那麼些意思,怎麼,你這個做師姐的認為如何?」
「猴三兒是個好小夥子,可是心智好像還沒長全,就怕他不太靠譜,不像『燒白』那麼老實,可『燒白』這孩子吧,我總擔心他會受人欺負。」
白芷點點她的手,提醒她酒要少喝些,又說:
「以前我總覺得,有金伯伯這樣的人,是你的幸運。可現在還覺得,有你這樣的師姐,也是他們的福氣。可見,有人關心和理解,是多麼溫暖的事。」
甘藍知道她意有所指,沉下聲來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