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密林的那一刻,閻小朵就意識到了將要發生的事情,可她已經無力挽回。她曾以為一切就那樣結束了,沒想到惡報還是來了。
何逐彎下身子,用手刨了一個土坑,把盛著灰屑的玻璃瓶填了進去,重新蓋好浮土:“我弟弟一直膽小怯懦,唯一做過的瘋狂的事,便是不顧一切地喜歡上了你。這些年你過得心安嗎?你可曾有過一瞬間的愧疚?15歲,多好的年紀,卻因為你的傲慢而喪了生!”
閻小朵還能說什麼?這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掉的事。那個少年的眼眸乾淨而又拘謹,笑起來有兩顆小虎牙,大部分的時候總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第一次見到何逐便覺得似曾相識,因為何逐有一雙和何飛相似的狹長的眸子。她早就該想到的,怕是內心在牴觸,以致不願想起那個少年吧。
“時間並不能撫平一切。自從何飛死後,我母親一直恍恍惚惚,她在美國的療養所一待就是七年,我的家就這樣被你徹底毀了!閻小朵,你拿什麼償還?!”
何逐一步步向她逼近,可閻小朵並沒有躲閃。她身後就是懸崖,手已懸空,她已經沒有可以後退的餘地。閻小朵微微側目就可以看到半山腰那棵果樹,這個時節樹上已結滿果實,青綠中偶爾夾雜著幾點誘人的紅。
閻小朵的十指嵌在土壤裡,因為太過用力,指尖已滲出了鮮紅的血跡。她的髮絲雜亂地垂在額前:“人常說,一命抵一命,如果我的命能換取何家的原諒,我可以給你。”
何逐看著閻小朵精緻的妝容已經暈染,長久以來的憤恨一股腦跑了出來:“一命抵一命?現在才有這樣的覺悟,難道不覺得有些晚了……你這個人一向虛榮,愛慕一切耀眼的東西,怎麼捨得去死?”
閻小朵任由何逐發洩著,沒有插嘴。直到何逐不再說話,她才從地上站起。偌大的密林深處,孤零零地立著保飛的墓碑。保飛長眠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可她竟然一無所知。閻小朵還記得何飛那沾著少許泥土的白色帆布鞋,他就站在細弱的樹杈上,搖搖欲墜。何飛說,閻小朵,你要說話算數,我摘到那個紅果子你就陪我去看電影,然後做我一天的女朋友。
何飛的聲音在山谷裡迴盪,可閻小朵傻了眼,她看著那個少年一步一步地挪向懸空的樹枝。他的手指不夠纖長,他的個子也不夠高,他踮著腳尖卻還是摘不到那顆紅果。閻小朵嚇壞了,她哆哆嗦嗦地向他喊著,你下來,我答應你了!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那個拘謹的少年前所未有的堅持己見,他擦了擦額上的汗,倔犟地說:“我不要你的施捨,我一定會摘到的。”
話音未落,無法承受重荷的樹枝瞬間折斷,閻小朵驚恐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身材飛的身體就像一塊石頭從半山腰墜落,又被彈起,最後從山上滾落。
一切都來得太快,不到何飛的呼喊與求救,風中飄舞的羽絮便落了地。在閻小朵的記憶裡,那一天極其混亂,救護車、擔架,人來人往地出現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甚至不敢走近一點兒去看,她內心充滿了恐懼,她害怕他就這樣死了。
直到救護車鳴笛離開,閻小朵才想起自己已跑出來許久。她失神落魄地回到了劇組,由於受了驚嚇連續發了幾天燒。那時她媽媽還健在,只是以為閻小朵太累了。所幸她的戲份拍攝已接近尾聲,之後便離開了劇組。閻小朵因為要參加一個頒獎禮,所以在北京多停留了幾日。她聽說保飛還活著,便忐忑不安地去醫院探望。何飛的病房裡只有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直到今天閻小朵才知道那是何逐。閻小朵等到陪護的何逐離開才進了病房,昏迷的何飛偶爾睜開眼睛,看到她卻又笑眯眯地閉上了眼眸。
何飛在見到從美國趕來的父母后,才離開人世。那一天閻小朵也在,只不過她躲在病房外的牆角後。聽著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她整個人都虛脫了。她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之後便是整日整日地做噩夢。直到半年後,她才漸漸從陰影中走出,但半年後的世界全變了。
閻小朵蒼涼地笑了笑,看著把她副到崖邊的何逐:“或許老天就是在處罰我。何飛去世之後,我不僅失去了媽媽,而且事業也陷入了低潮,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做都沒有起色。”優雅的白天鵝飛不起來的時候,與地上的野鴨沒有什麼差別。閻小朵相信命運,以至於覺得自己變醜也是因為何飛的離開,“你說我虛榮也好,說我喜歡虛無縹緲的東西也好。我在這個圈子打拼那麼外卻還不離開,難道我沒有自知之明嗎?以前有媽媽護著,所以做什麼都很容易,但真正一個人的時候才明白不是那麼簡單。我不適合這個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