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坐上小艇,移到友軍的船去。
諜報船已經快沉了。
叔叔以外的人全都上了小艇,保住了一命,只有叔叔留了下來。可是已經沒有小艇了。無計可施了。當時正在交戰嘛。
快遊啊,快點游過來啊——眾人都在甲板呼叫叔叔。
可是叔叔已經不能遊了,他出血得相當嚴重。
叔叔在讓大家逃走時受了槍傷。
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覺悟吧。他向大家揮手,然後自決了,在沉船之前。
叔叔。
所以,噯,完全吻合。
奶奶說叔叔在向她揮手,但其實叔叔或許是在向友軍和部下揮手。奶奶不知為何夢見了這一幕,所以誤會是在向她揮手也說不定。可是,我也覺得或許不是那樣的。
不是那樣的,前輩。
你叔叔是在向你奶奶揮手的。
是嗎?
是的。
因為前輩,
那麼遙遠的地方發生的事,就算是做夢,也不可能夢得到啊。
是這樣沒錯。
應該不可能看得到,可是……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前輩。我不是說那是騙人、是誤會、是一廂情願,還是什麼偶然。
那麼遙遠的。
不,就算不遠,
發生在其他地方的事,是不可能看得到的。
可是呢,思念或許是看得到的。
不,不必用超能力、靈感這類神秘的字眼加以定義。
因為你叔叔是你奶奶引以為傲的兒子吧?奶奶對叔叔一定是舐犢情深——噯,什麼都好,總之是一種呵護的心情,前輩。還有強烈的思念啊,前輩。
就是說啊。
呵護,而且十分強烈。
就是啊,前輩。
那種強烈的呵護之情。
不,人的心情是無法傳達給對方的,可是還是會希望能夠傳達出去。會這麼期望、這麼祈禱。尤其是這種慈愛的心,更是希望可以傳達出去。
即使無法傳達出去,還是會想吧。
思念愈是強烈,就更是如此了。
不光是當事人,前輩這樣親近的人自然不必說,連我這種毫無關係的他人也是一樣的。一樣會想:啊啊,真希望他們母子能夠心靈相通啊。
人的思念雖然無法改變現實,可是如果確實傳達出去的話。
不就可以影響另一方嗎?
所以呢,那是在向你奶奶揮手啊,因為那是你奶奶做的夢啊。你叔叔不就對你奶奶說了嗎?
媽,再見。
嗯。
可是,
奶奶好像沒聽到聲音。
聽不到聲音的。聽不到也無所謂。因為前輩,望遠鏡裡看到的景色不是過去的事嗎?
是已逝的時刻,死去的現在啊。
是現在的幽靈啊。
是啊,
就是啊。
嗯,是的。話說回來,那不是前輩出生以前的事嗎?就算不是,也不是前輩的親身體驗啊。
嗯。
你說的沒錯。
所以這並不是記憶。
不,這也是記憶啊,前輩。這已經是前輩的記憶,現在也是我的記憶了。所以在夢中或許聽不到,但前輩的奶奶應該聽到你叔叔的聲音了。因為連我都聽見了啊。聽見你叔叔的聲音。
聽得見嗎?
要是聽得見就好了。
我最喜歡叔叔了。
聽得見的。聽得見,也看得到。雖然只是模糊、暈滲、幽暗的畫面,可是我確實看得見那彷彿透過望遠鏡看到的過去景色。在含蓄的電燈泡中浮現的,角落漆黑、昏暗蒙朧的風景,溫柔的、懷念的過去。藺草香、灰塵的氣味,一切的一切,當然,聲音也聽得見。
所謂真人真事,指的並非事實。
而是事實的故事。
事實一旦過去,就全部消失不見了。現在也正接二連三,分秒不斷地死去。
所以,故事,是事實的幽靈。
透過變成故事,我們可以見到逝去的昔日,消亡時間的幽靈。
我見到前輩的叔叔了。就在剛才。前輩最喜愛的那個個子挺拔的、令人敬佩的叔叔。
這樣啊。
那太好了。
是啊。
就連我們說話的當下也已經過去了。
我們接二連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