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道:“好嘞,給他辦身行頭,選個好日子你帶他過去。”鷺鷥嫂煞有介事道:“是呀,我也得算計著騰出日子來呢,這捎帶訊息來回跑路的,也要不少開銷呢!”常氏婉言笑道:“你的辛苦,我這心裡一併記著,等事成了一併付你媒錢,哪能忘了你的好處呢!”鷺鷥嫂道:“我倒不是計較這些,只是我那老頭一身老病,三天兩頭湯湯藥藥的,手頭緊得似擰了螺絲,哪有閒錢跑閒差使。似你這趟差使,我能省就省,不坐車不搭船,直接走路去。”
常氏笑道:“鷺鷥嫂你又說大話嘲諷我,那橫嶼隔著海一二里的,你能走過去不成?”鷺鷥嫂神氣道:“不成就游過去唄,捨得這身皮,才能攢下兩個藥錢。跑我這行當,貼錢做義務也有落自己頭上的:去年給李歪鼻家老大說個媒,費我來來回回跑路費,結果到頭一個子兒沒得。”常氏道:“你那媒錢是大錢,人家自然就忘了小頭了,也是常事。”鷺鷥嫂怨道:“哎喲,說起大頭來我就來氣,全是義務,李老八兒子那門婚,我穿針引線忙破了頭,臨成了,居然說是自由戀愛,不認我這個媒人了,哎喲,那個冤呀,在我肚裡堵個十天八天都出不盡。他一個土鱉兒子,拿起鋼筆都會倒個兒,跟縣裡文化人差個十萬八千,懂得什麼自由戀愛?不過為撇下我的功勞趕了個假時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兩家相距十幾裡地,非親非故,沒有我撮合能湊一塊兒?還硬說是同學,沒讀過書哪有同學呀?這樣不誠實的人家,結了婚也沒有意義,過幾年準得見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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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壽春 1(3)
常氏忙止住了她的話頭,道:“他嫂子,這人心好歹都看得見,用不著去煩惱它,你做了,終歸是好事,人家雖短著你的,心裡也能記得你的好哩。”鷺鷥嫂作勢掌自己嘴巴,吐著唾沫道:“呸呸,我這刀子嘴豆腐心,話吐出來就沒了。做媒人的,打心裡也不願意咒別人的不好,平時別人氣著我我也不說的,這不是見了你說話投機,掏心窩子了都!”常氏給鷺鷥嫂泡了糖茶,又問了對方姑娘一些究竟,鷺鷥嫂又吐了姑娘一些資訊:原來姑娘家有四姐妹,排第二。家裡女兒多,到了出嫁的年齡,跟流水似的,得緊著往外趕,對男方家境不甚計較,只尋求一個老實肯幹的後生嫁了出去。兩婦人就著姑娘的話題閒聊下去,暫且不提。
常氏是重門面的,讓二春到縣裡配了一套行頭。買了時下縣裡流行的一身藍色西裝西褲;店主姑娘又建議他配一件白襯衫加一條紅領帶,煞是鮮豔,去了好幾十塊。臨行,常氏又囑咐要買雙新皮鞋才般配。原來二春有雙皮鞋,塗了油也能顯新,常氏要兒子體面,不放心,怕配不得新衣服,又花了十來塊。那二春面板白,曬不黑,又身材高挑,眉目清秀,回得家來,這一身行頭加在身上,儼然不像個農家子弟。常氏前後上下打量,只似端詳著剛出生的嬰兒一般,口裡贊如今衣裳做得真是好看!鷺鷥嫂也讚道:“我帶過看親的後生,數你最有派頭,連我都長氣哩。”只是到了臨走前,居然沒有人會打領帶,慌里慌張,好歹從村裡叫了個去過縣裡工作的來打上。鷺鷥嫂道:“快走快走,誤了好些時間了,遲了人家以為你面子重。他嫂子,這車船費是不是交我手上來?”常氏道:“不急,二春口袋裡有錢,他見過世面,哪裡花錢他懂得主持。”鷺鷥嫂道:“瞧您這好手段,錢抓您手裡跟上了鎖似的,一準讓二春的婚結得氣派。”
當下從村口坐上三輪摩托斗車,搖搖顛顛而去。前七八年在西陂塘造堤攔海,村口前面的海地灘塗成了田地,又在田地之間修了一條磕磕絆絆的馬路,直通到國道上去,增坂村才有得車通。那車開到渡口,又搭船開了一二里,才到橫嶼,一路無話。到了姑娘家,鷺鷥嫂輕車熟路,躡手躡腳帶了進去,是一座古舊青磚大厝,住了六七八戶人家。姑娘家長接了進去,都知來意,也不說話,只點頭意會,二春頭一回見識,只覺得跟做什麼秘密事。兩人被接引著,在前廳長凳上坐了片刻,未見姑娘身影。女主人客氣,泡了茶。二春正一路口渴,剛要吃茶,卻被鷺鷥嫂輕摁住手腕,悄聲道:“姻緣未定,不能吃茶,任何東西也別放嘴裡,這是規矩來著。”
二春坐立不安,只瞧著天井花盤上種的一棵石榴樹,有一隻伶俐小雀跳來跳去。鷺鷥嫂習以為常,如姜太公釣魚,穩穩等著,一切程式盡在心中。再過片刻,才見一個姑娘從外頭進來,穿過前廳,進了一間廂房去了。鷺鷥嫂轉看二春,似乎在打盹,忙輕聲指著道:“就是這姑娘,回頭出來仔細瞧了!”二春睜大眼睛,不一刻姑娘便從廂房出來,穿過前廳之間,也用餘光瞥了二春一眼。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