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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顛三倒四。因本地人講方言鳥語,有讀過書或者走南闖北的才聽得懂普通話。問了許久,加上揣測,才知道他從北京來的,參加了學生運動,政府不允許,一路逃了過來。誰也不敢收留他,交了村民主任,那主任有覺悟,當夜叫了車送到鎮上派出所去。因村裡沒有出過大學生,眾人均唏噓不已,引為一大新聞。

常氏道:“我知你說這些是糊弄我的,讀大學沒用,可是有文化能識字總有用,講好普通話才能走南闖北。”三春道:“我字已經學夠了,寫信什麼的都能應付,普通話也夠用,老師說現在外面都在改革開放,當書呆子最沒出息。”常氏見三春鐵心不念了,也不勉強,依了。李福仁自己不識字,對讀書的事一竅不通,更沒有意見。三春樂得在家耍,李福仁讓他幹農活,他推託道:“我是讀過書的,將來指定幹快活的事,你叫我下地,那不是很賤嗎!”李福仁罵道:“這個小畜生,送去唸了這麼多年書,就學個推三託四的理論!”自此也覺得三春是不成器的,失望透頂。常氏倒總能夠左右逢源,道:“不去也罷,既然他幹不成農活,學點手藝也好。”送到鎮上一家師傅那裡學木工。斷斷續續學了一年,說成了成了,可以單幹了。常氏狠了心,給他買了一套工具,大幾十塊,花的都是二春在廣東做工的錢。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你一個雛崽,也沒做過像樣的活,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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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壽春 4(2)

造房子或打傢俱願意把木工給你攬著?都是請老師傅的。沒活兒,三春也不著急,樂得清閒,常氏要是感慨了,三春便道:“不是我不做,沒活我怎麼做,總不能將自家厝拆了再裝一遍?你能幫我攬到活兒,我便做!”常氏便留意誰家有木工活,就主動邀道:“我那三春,到鎮裡學了一手好活,又買了一套鋥亮鋥亮工具,如今在家閒著,要不來你家做。”人家都應道:“已經約了某某老師傅了,要是活兒緊人手不夠再叫你哩!”因此偶爾有去給人家大師傅幫幫工,只能賺一頓飯和香菸的錢。村裡又有一老師傅,人稱神鵰,專門雕塑木頭神像,栩栩如生,諸多宮廟的活兒多在這裡做。常氏去神鵰那兒打聽了,回來對三春道:“何不去給神鵰做幫手,可以長做,他那活忙不過來。”三春回敬道:“給那老不死的做幫手?他乾的活多土呀,你別把你兒子當土包子了。”

李福仁的鋤頭把根兒爛了,叫三春重新楔了把兒,到了地裡鋤草,沒鋤兩下子就鬆了。李福仁回來,對常氏嘆道:“木工學了一年,鋤頭把兒都楔不好,你養了一個活靈活現的廢物!”常氏生氣道:“孩子才多大,你妄下什麼結論。人家木工要學多年,他才學一年,就可以出師,誰說廢物,舌頭要長瘡的!我看比別人的孩子要好上百倍!”李福仁搖頭嘆道:“我是不管了,看你能寵出什麼好兒子來!”那三春從外面晃盪回來,倒是機靈,躲在門外聽了片刻,冒出來道:“好呀,老頭,你瞧不起我,等我發達了你別想吃我一粒米,我賺的全給我娘吃。”李福仁道:“我沒有福氣吃你的,早死心了。”那常氏卻動了淚花,道:“兒子這麼好,你還吵什麼,有什麼不滿足的。”李福仁道:“好,你就知道好,他這麼多年就學得能哄你,我是不指望了。”三春道:“你倒識趣,這麼早不指望,須知誰對我好我就對誰更好,誰對我壞我就對誰更壞,這是毛主席說的!”凡父子吵架,常氏必做和事老;有時李福仁罵得兇了,常氏便護著兒子,和李福仁較勁,那李福仁往往把幾句心頭話潑出去,便孤零零地退了。

那遇到家中不爽之口角,或者閒下來,李福仁便會到過路亭閒坐。過路亭乃街頭一閒聊之地,村中先人在此蓋了瓦棚,又因是南北必經之路,兩邊備有長條木凳,供路人休息喝茶。於是村中老人多集中在此談天說地,匯總各路新聞,有那別村的路人汗津津路過此地,便會有人讓了座,路人稍作歇息,吹一吹南來北往之風,又依著剛才的話題加入自村的逸事傳聞,悅人耳目,引為共鳴。

老人談天,總離不了兒女子孫、老來之福諸事,李福仁總被眾人羨慕。說書匠李兆壽因掉了牙,兩個腮幫子深陷進去,說話聲變得細長卻清晰,跟唱戲一般有韻味,道:“李福仁四個兒子響噹噹,又娶了兩門媳婦,要數福氣,就是他了。”李福仁邊搖頭邊訕笑,卻也不解釋,只是問道:“聽說給懷合說媳婦有眉目了?”李兆壽笑道:“眉目是有,可是出了一道難題,叫我思量來思量去,好似那伍子胥過昭關,一夜愁白了頭呀!”李福仁道:“這是喜事,照例做便是,怎的叫你這樣思量?”李兆壽苦笑道:“這說起來,又是一齣戲,但凡遇到為難,這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