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的地形地貌圖,旁邊還有一張小圖,細看之下蘇簡發現這竟然是武陵江的水文圖。蘇簡咋舌,道:“咱們可是揀著好東西了。”這時陳去華介面道:“正是,本來還擔心軍中沒有熟悉武陵江水文地貌的,這下好了,這張圖裡連哪裡有暗礁之類都標得一清二楚,我軍這幾天的航程應該可以無憂了。”
聽了二人對話,餘下的幾位校尉紛紛圍了上來,端詳了一下這兩張圖,紛紛點頭。楚平蠻道:“陳將軍,末將幼時在山南長大,曾經聽說過武陵江恆州以下,江岸上是絕險風光,但是水路非常好走。可是到了兵狼上游五十里,有一處叫做二里灘的地方,此處水流放緩,但是暗礁極多,橫布整個江面。到了那裡,咱們搶來的這些船,應該都不能再駛了吧!”
陳去華聽了失笑,道:“這句話真是彆扭,咱們搶來的,聽起來我們南征軍西路就像山大王一樣。”他心情很好,面上神情也極為輕鬆,不像與他鄰座的木清寒,依然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堅冰一樣,或者說他像一株萬年不滅的神木一般,總是沒有表情。蘇簡正坐在木清寒對面,照例在肚子裡腹誹了一通,嘴角撇了撇,木清寒視若無睹。
陳去華接著道:“今天召集各位到此,就是想說一下下一步的方略,輜重營剛才清點了船上的儲備以及我們從恆州城中帶出的糧草,大約可以堅持六七日。而我們眼下順風順水,兩日之內就會抵達二里灘,我和木先生商議之後,打算全軍在二里灘西面的六福鎮棄船登陸,然後行軍一日左右就能抵達兵狼城了。”雖然陳去華說得客氣,可是他還是眼前的一軍統帥,房間裡所有的校尉都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說:“謹奉將軍號令!”
陳去華溫言道:“各位請坐,近三日除了韓校尉怕是要多花點心思,遣人先行去六福鎮打探,餘下幾位可以乘著這三日好好休整休整。我已飛鴿傳書報給烏延城中的七王殿下,詳述了我軍從渡過沅水至今的詳細戰況和各位的勞苦功績。等到了六福鎮,我軍就能接到七王殿下的回覆和天元軍東路的戰報,屆時各位應該都會有封賞。”聽到“封賞”二字,在座的幾人都是非常高興,然而蘇簡卻急切地想知道東路戰況,畢竟自己的爺爺現在就在東路,與陳去華一樣,是個將什麼責任都擔在自己身上的領軍人物。
蘇簡正想著,忽然聽到陳去華道:“庾校尉,你怎麼來了?我不是已經招呼了服侍你的醫官說你不必再來麼?”蘇簡一驚之下,抬頭真的見到庾信由兩個人攙扶著,從艙門口進來。他臉色蒼白,但是神情卻是很輕鬆,對陳去華說:“陳將軍召集,怎敢不到。庾信身上的傷已經養了兩三日,再養兩三日就該好了。”陳去華聽了答道:“哪有此話,傷員就只有養傷養徹底了才好重新上戰場。蘇校尉,你連同這兩人,將庾校尉送入他艙房中,看著他服了藥睡下了再來回我。”
蘇簡這時才想起當日楊安對她說的話——“若是稍後在船上見到那人,你可千萬別太過驚訝”,搞了半天說得是庾信。她有些不情願,可是既然陳去華髮了話,少不得還是要送庾信回艙中。到了艙中,蘇簡吩咐了隨侍庾信的兩名衛兵下去熬藥,便大刀金馬地坐在庾信對面,面上氣鼓鼓地,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乾坐著。庾信卻神態頗為自若,他半臥在蘇簡對面的窄榻上,只靜靜地看著蘇簡,也是不說一字,偶爾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會露出一絲微笑。
少時藥已經煎好,送到庾信房中。蘇簡只是下巴一昂,示意衛兵喂庾信服下,自己仍然是一言不發。
庾信服完藥,臉上泛起一陣潮紅。他輕輕擱下藥碗,示意隨侍的衛兵出艙。蘇簡也不看他,自顧自望著天花板,面上仍然是氣鼓鼓的。庾信輕輕笑了一聲,蘇簡更氣憤了,大聲道:“你笑什麼?”
庾信笑道:“我笑你生氣起來的樣子幾年以來絲毫未變。我記得你剛剛入營的時候,為了行營裡下發的頭盔上比別人的少了一根翠羽,也是這麼氣鼓鼓地氣了半日,一直到你那個侍女,叫如水的,偷偷從營外給你找來安上才好些。”
蘇簡瞥了一眼庾信,道:“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我都不記得了,你記性這麼好,怎麼就記不起來陳將軍的軍令是要你留守在恆州城啊?連陳將軍都記得你身上的傷不能搬動,你怎麼就巴巴地從城中出來,跟我們一起上了船呢?”
庾信垂下了雙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輕輕地道:“我與姚平大哥對換了一下,是我央他與楊安一起留守恆州。楊安安排的人,從西門送我出城,和大軍一起上的船。”他頓了一會兒,喚道:“簡簡,是我不敢,我不敢讓你一個人沿著南征的這條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