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的就是張連甲,還有他那個狐狸精的妖婆娘。她的腿倒是蠻白的。一個莊稼漢,怎麼會娶到如此標緻的婦人?殺殺殺,我要把她的肉一點點地片下來,方解我心頭之恨。 芸兒這幾天言語神情頗為蹊蹺。明擺著逼我走的意思。可我現在又能去哪兒呢?梅城是回不去了,去浦口太危險。最好的辦法是經上海搭外輪去橫濱,然後轉道去仙台。可這一筆旅費從哪裡來? 小驢子還是沒有任何音訊。他這一走已近一月,不知身在何處。 芸兒晚上到樓上來,不住地流淚。她說,若非情勢所逼,她端端不會捨得讓我離開。我當時心中煩亂已極,顧不得與她尋歡。兩人枯坐半晌,漸覺了無趣味。最後芸兒問我還有什麼事要交代。我想了想,對她說,唯願與秀米妹妹見上一面。那婦人一把將我推開,睜大眼睛怔怔地望著我。她一邊看著我,一邊點頭,眼睛裡燃燒著驚慌與仇恨,我也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頭皮發麻,心裡發虛,手腳出汗。末了,她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有什麼話,現在就說,我自會轉告她。” 我說,既如此,不見也罷。婦人愣了一下,就下樓去了。不過,她還是讓秀米到樓上來了。 倘若能說服她和我們一起幹,該有多好! 妹妹,我的親妹妹,我的好妹妹。我的小白兔,我要親親你那翹翹的小嘴唇;我要舔一舔你嘴唇上的小絨毛;我要摸遍你的每一根骨頭;我要把臉埋在你的腋窩裡,一覺睡到天亮。我要你像種子,種在我的心裡;我要你像甘泉,流出那奶和蜜;我要你如花針小雨,打溼了我的夢。我要天天聞著你的味兒。香粉味、果子味,雨天的塵土味,馬圈裡的味。 沒有你,革命何用? 白衣女子的屍體是早上發現的。秀米趕到湖邊時,韓六正用一根竹竿要把她撥弄到岸邊來。她的脖子上有一圈珍珠項鍊,腳上一雙繡花鞋,鞋上的銀製的搭襻,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其餘的地方都是赤裸的。身上佈滿了銅錢大小的烙痕,就如出了天花一般。她的面板白得發青,在湖中浸泡了半夜,臉看上去微微有點浮腫,Ru房卻已被人割去。樹葉和小草的灰燼覆蓋著她的身體,在水中晃盪,就像一杯酒在酒盅裡晃盪。 她那個纖細、骨節畢露的手指血肉模糊,可惜已不能用它夾住一枚棋子;兩腿中間的那片幽暗的毛叢,像水上衍草參差披拂,可惜已不能供人取樂。 罪孽罪孽罪孽,罪孽呀! 韓六似乎只會說這兩個字。 花家舍已被燒掉了三分之一,那些殘破的屋宇就像被螞蚊啃噬一空的動物的腹腔,還冒著一縷縷的青煙。湖面上散落的黑色的灰燼,被南風驅趕到了岸邊。村莊裡闃寂無聲。 一夜之間,花家舍有了新的主人。慶壽已經落敗。他的姨媽遭人戲弄。他們當著他的面,在她的Ru房上綁上一雙銅鈴鐺。(這雙鈴鐺曾經也綁在她的腳上),又用燒紅的烙鐵去捅她,逼得她在屋子裡又蹦又跳。他們讓她笑,她不肯,於是他們就用烙鐵燙她的肚臍眼,燙她的臉,她實在挨不過去,於是她就笑。他們教她說下流話,她不會說,他們就用榔頭砸她的手指,他們砸到第四根,她就順從了。她一邊不停地說下流話,一邊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的丈夫。慶壽被綁在椅子上,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衝著她不斷地搖搖頭,示意她不要順從。可她還是頂不住疼痛,次次都依了他們。最後小六子自己厭倦了,煩了,就用快刀將她的Ru房旋了下來。  '返回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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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第二章 花家舍9(2)
這些事是秀米後來聽說的。 慶壽的死要簡單得多,他們用泥巴堵住了他的嘴和鼻孔,他喘不出氣來,也吸不進。憋得撒了一泡尿,就蹬腿死了。 這事也是她後來聽說的。就是這個小六子,花家舍的新當家,派人來島上送喜帖。他要和秀米結婚。  '返回目錄'  
《人面桃花》第二章 花家舍10(1)
不久之後舉行了婚禮。從在那頂猩紅的大轎中,秀米恍惚中又回到了四個月前,翠蓮將她扶入轎廂時的情景。那天下著漫天大霧,村莊、樹林、河道、船隻,什麼都看不見。她一直在轎子裡沉睡。這些事彷彿就發生在今天早上。會不會是這樣:那天她根本沒有遇到土匪,沒有來到花家舍,被人囚禁在湖心的小島上,花家舍亦未發生一連串離奇的火拼與廝殺——所有這些事,只不過是她在轎內打了一個盹,做的一個夢。 然而,此刻,擺在她面前的一個事實是,她要結婚了。她正在船上,到湖的對岸去。湖水悠悠地流著,湖面上有幾隻白色的鷗鳥低低地盤旋。櫓搖得咯吱咯吱地響,船在湖上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