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容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奇怪知識時,他就如實相告,說自己和方容來自未來。如果他們不相信,就告訴他們大地是圓的,然後說一通可以東行西至之類什麼的,以示證明。
可是現在自己才剛剛搬出大地是圓的理論,對面這位授業先生卻是這種反應。就像是自己正在把一個人盡皆知的淺顯道理,當成了高深莫測的東西去跟他賣弄一樣。難道明朝在這方面的科學知識也有這麼先進嗎?自己說什麼他都反駁,這個老師看來真的是個牛皮老師了。
第二十六節 天圓地方
“既然大地是圓的,哪你說說站在圓下方的人為什麼不會掉下去。”符強覺得很受挫折,不服氣地問。心想,他從西洋人哪聽說了這個現象,還拿來吹牛,總不瞭解它的原理吧。等他說不出來的時候,自己就用雞蛋跟他解釋。說蛋殼外面都是天,人就是要掉也應該往雞蛋裡掉,如果往外面掉,就是往天上飛了。
吳登抓起茶杯,問符強。如果就當這杯子是圓的大地,那麼杯子以外的地方都是天對不對?
符強趕緊說對。
吳登又問他。他現在坐在椅子上,什麼方向是上,什麼方向是下?符強說頭頂方向是上,腳踩的方向是下。
“哪不就結了?”吳登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頓,指著說。在茶杯外邊的圓周上,頭上都是天,腳下的方向都是茶杯的裡邊。不要說腳下有大地踩著掉不下去,就是要往下掉,也是往茶杯裡邊掉,掉出茶杯外面,那不是飛上天了!
符強一口氣差點憋了過去。這是他剛剛想好的說辭,準備在向人家闡釋地球是圓球形的時候,人家如果也向自己那麼問,自己就用這個道理跟他解釋。現在位置居然倒了過來,變成了自己問人家,由他來教訓自己站在地球上為什麼不會掉下去的道理了。
吳登越說越興奮,指天劃地,又扯出了一大堆的道理:“天地渾如雞子,天包地如卵包黃。天幔如清,大地如核。地外天中,圜有九重。最上曰宗動天,次曰列宿天,再次有填星天、歲星天、熒惑天、太陽天、金星天、水星天、太陰天。自宗動天以下八重天,皆隨宗動天左旋。而各天又自有右旋之度,自西而東。”
“咱們渾天家的歷代天官,都知道恆星千古不移,大地與五星周旋日轉,黃道之節氣每歲西退,是為歲差之度。那些西洋人卻說大地不動,是太陽與五星周旋地轉,簡直是荒謬不經。不單如此,這些人還厚顏無恥。抄襲了南宋時楊忠輔的統天曆,把咱們的上元紀年改成西洋耶穌紀年,又把咱們的七曜記日改成什麼狗屁禮拜,再拿來糊弄咱們朝廷上哪些不學無術的蠢材們。那些傢伙們正愁著怎麼在別派面前顯得自己比別人高明,一個個趨之若騖,把那些洋和尚捧得跟神仙一樣。”
符強覺得自己聽懂一點了,這分明就是明朝人在說他的祖先早就建立了日心說!
他知道從宇宙學術上來說,吳登現在所說的這些內容在理論的高度上已經遠遠超出了西方。雖然哥白尼上個世紀就已經提出了日心說,可是現在歐洲教廷的勢力還是十分強大,繼承哥白尼學說的布魯諾十年前才被燒死,現在來華的西洋教士,確實應該是宣揚的地心說理論。兩相比較起來,吳登說的已經是承襲發展了不知多少代的理論,西方被教庭迫害的哪兩個人,只不過是剛剛在建立一個學說而已!
符強舉起了袖子,抵擋吳登四處飛濺的唾沫。在這位古人面前,他突然覺得自己科學上的心理優勢已經被打擊得蕩然無存。就像一個垂死前還要在面子上掙扎一番的阿Q一樣,他突然頂了一句:“既然咱們大明的賢良早就知道了天地如雞子的道理,哪為什麼還會整天說什麼天圓地方?”
吳登一跳三尺,咆哮起來:“那是測天以圓!測地以方!天,不可至,周圓以計星辰之位。地,可以履,標度四方以定其疆域。你們這些腐儒整天只懂埋頭八股格式,鑽蠹什麼狗屁道學,排斥數理運籌之用,把《大學》裡修身要‘致知格物’的德操都丟了個精光了,難怪每年中榜的進士裡都沒有找出能進欽天監的!”
“你們閣部那些人派了庶吉士徐光啟為那個利馬竇翻譯什麼《幾何原理》,不過就是一些平行、直角的狗屁理論,竟然給當成了寶,用做貶低咱們大明承古而來精妙絕倫的籌法算學。本天官不過就是說了他們那書幾句未盡善也,駁斥了他們說的太陽距離和直徑的錯謬。你們竟然就敢收了他們的銀子假公濟私,藉著老子舅子的事情參劾了本天官的監副官職。你以為你們朝堂中選去接替的哪幾人是什麼?他們只會點卯喝茶,頂班賺兩個缺員加俸的銀子!”